李大山死死盯着那还在冒烟的大坑,心里头那团烧了半天的复仇火苗,被这最后一下炸得有点空落落的。,狐?恋·文¨学/ .更·新`最′快′
仇是报了,可政委没了,老孙没了,二嘎没了,黑瞎子沟、野狼峪、眼前这鹰愁涧,又添了多少新坟?这仇,好像咋报也报不完似的。肩膀上、腿上的伤,这会儿疼得格外钻心,提醒他还活着,还得接着往下扛。
“队长!队长!”陈连长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脸煞白,“重伤员…铁砧他…怕是不行了!血止不住!还有俩兄弟…也悬乎!”
李大山的思绪被猛地拽了回来。他咬着后槽牙,把心里头那点空落落硬压下去,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老猫!带几个人,去把能用的鬼子毯子、绷带,还有药!赶紧搜刮!快!”他又看向王石头,“石头!你腿脚还行,带几个没咋挂彩的,跟我去抬人!走最稳当的道儿,绕开那个炸坑!不能再颠了!”
队伍立刻又动了起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精疲力尽的麻木。搜刮药品绷带的,抬重伤员的,互相搀扶轻伤员的,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在死寂的涧底回荡。
李大山拖着条伤腿,帮着王石头他们小心地抬起铁砧那沉重的担架。铁砧那张平时横肉虬结的脸,这会儿跟糊了层白纸似的,气儿都喘不匀了,胸口那个大口子,裹着的破布早就被血浸透了,还在往外洇。.t?a-k/a`n*s*h?u~.?c′o.m′卫生员老刘(这次跟着尖兵上来了)手忙脚乱地又往上糊药粉、捆绷带,手都在抖。
“兄弟…挺住…马上…到医院了…”王石头声音发哽,抬着担架的手攥得死紧。
撤退的路比来时更难走。涧底被炸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碎石深坑,还冒着烟。伤员又多,队伍走得比蜗牛还慢。天快擦黑的时候,才终于连滚带爬地摸出了鹰愁涧,跟接应的小股部队汇合了。
回到主力营临时驻扎的那个叫“野狼峪”的山沟沟里,天都黑透了。营地里点着篝火,但气氛比走时更沉重。李大山被直接抬进了营部旁边那个当临时手术室的窝棚。
周院长(他带着医疗队跟主力行动了)那张脸,在昏黄的汽灯下跟锅底似的。他剪开李大山腿上的破布条子,那伤口被鬼子咬得深可见骨,又沾了涧底的脏雪烂泥,这会儿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边缘发黑,一股子难闻的味儿。
“李大山!你个犟驴!我他妈怎么跟你说的?!”周院长气得手都哆嗦了,镊子夹着沾满酒精的棉球,狠狠摁在伤口上,“感染了!烂了!这条腿你还想不想要了?!”
那滋味儿,比挨枪子儿还疼!李大山疼得浑身一抽,牙差点咬碎了,冷汗哗哗往下淌,愣是没吭一声,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死不了…先…看铁砧…”
周院长气得直瞪眼,但手上动作更快更狠了。*d?u/a.n_q¢i/n-g-s_i_.¨n`e¨t.清创,刮掉烂肉,撒上宝贵的磺胺粉,重新包扎固定。“这条腿,至少一个月别想下地!再乱动,等着锯吧!”他恶狠狠地警告完,立刻转身扑向旁边手术台上气息奄奄的铁砧。
李大山被抬到旁边一张破板子搭的“床”上,浑身像散了架,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窝棚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酒精味和伤员痛苦的呻吟。他闭上眼,涧底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坂田最后那扭曲的脸,还有那震天动地的爆炸,轮番在脑子里过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窝棚帘子被掀开,带进来一股冷风。王石头拄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挪了进来,脸上又是汗又是泥,眼窝深陷,但眼神亮得吓人。他走到李大山床边,没说话,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放在李大山手边。
是孙铁山那把盒子炮。枪身冰凉,被王石头擦得锃亮,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队长…坂田老狗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王石头声音嘶哑,又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坂田的钱夹、怀表、文件和那个硬皮小本子。“铁砧…没挺过来…走了。”他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悲伤。
李大山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块大石头砸中了。他沉默地拿起那把冰冷的盒子炮,手指摩挲着枪身上被老孙摩挲得光滑的凹痕。又一个…又一个倒下了。这沉甸甸的枪,这冰冷的“战利品”,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兄弟们…都安顿好了?”李大山声音干涩。
“嗯,”王石头点点头,“七个…都埋了…跟鹰愁涧牺牲的那七个…埋在一块坡上了…向阳的坡…”他说不下去了,别过脸去。
窝棚里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周院长那边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过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