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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接过碎瓷,瓷片边缘还带着茶碗的釉色,像块凝固的琥珀。"若雪..."
"别说话。"她踮脚替他理了理领结,发间的珍珠簪子蹭过他下巴,"我查过密码学——前两道用《天工开物》的页码,第三道...用你教我算的第一笔账。"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1932年春,顾氏绸庄进了三百匹杭绸,我算错了三吊钱,你站在账房门口笑了我一整天。"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等我回来,咱们去苏州河看灯。"
临行前夜下了场小雨,南昌北站的月台积着水洼。
顾承砚提着皮箱站在第三车厢前,苏若雪的伞倾斜着,把两人罩在一方狭小的晴空里。
汽笛响起时,她突然往他口袋里塞了个油纸包——是他最爱的桂花糖糕,还带着体温。
"到了重庆,别吃冷饭。"她的眼睛在雨雾里发亮,"要是...要是他们要全案,你就说'技术细节需与总工确认'。
老陈头的儿子在重庆读机械,我昨儿发电报让他去码头接你。"
火车缓缓启动,顾承砚扒着车窗,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雨幕里的一点白。
他摸出糖糕咬了一口,甜得发苦。
远处的灯火渐次熄灭,只有月台的灯还亮着,像颗悬在暗夜里的星。
重庆的夜比南昌来得更沉。
当火车喷着白雾驶进重庆站时,顾承砚看见接站口站着个穿灰布长衫的年轻人,手里举着块写着"顾"字的木牌。
他拖着皮箱走过去,年轻人笑着接过行李:"顾先生,周处长让小的带您去住处。"
穿过几条青石板巷,一座灰墙黛瓦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门楣上没有匾额,朱漆大门却擦得发亮。
年轻人推开院门,院内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正房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那是有人提前生了炭盆。
顾承砚站在门槛外,望着檐下摇晃的灯笼,突然想起苏若雪说的话:"重庆的月亮,比上海的凉。"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碎瓷,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门轴转动的声响里,他听见正房传来茶杯轻碰的脆响,像某种预兆,在暗夜里荡开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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