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太阳旗。您最好……”他指节敲了敲顾承砚的内袋,“别让我们难做。”
顾承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昨夜窗外木屐声里的黑影,喉间泛起腥甜,面上却笑得温和:“在下只是个谈生意的,哪懂这些?”他摸出块银洋塞进刀疤眼手心,“劳烦给弟兄们买碗茶。”
刀疤眼捏着银洋,指腹蹭过袁世凯的头像。
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他突然松开手:“车要开了,顾先生请吧。”
三等车厢的煤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顾承砚找到最末排的座位,看见斜对角的老头正用茶缸盖敲着桌面——“秋蚕结双茧”的节奏。
他把油纸包推过去,老头掀开一角,露出微型相机的金属边角,冲他点了点头。
火车启动时,顾承砚靠在车窗上,玻璃映出他泛青的下眼睑。
梧桐叶打着旋儿掠过铁轨,他摸出苏若雪塞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腻的糖霜粘在舌尖——像极了她每次看他熬夜时,悄悄放在案头的那碟。
“顾先生倒是有闲情。”
熟悉的玉梨香钻进鼻腔。
顾承砚转头,看见苏若雪正站在过道里,月白旗袍外罩着件灰布罩衫,发梢沾着星点煤屑。
她手里捏着封折成小方块的信,封口处盖着顾氏绸庄的朱印。
“你怎么……”
“上海的船票比火车难买。”苏若雪在他身旁坐下,信笺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染坊的机器提前调试好了,法租界的神父说,最近有艘德国商船要经苏州去上海。”她顿了顿,把信推到他面前,“但今早收到线报,汇丰银行的买办在和三井洋行密谈——”
顾承砚展开信纸,墨迹未干的一行字刺得他瞳孔收缩:“租界洋行正在策划一场针对顾氏绸庄的金融狙击。”
火车鸣着汽笛驶进苏州站。
顾承砚望着站台上“苏州”两个大字,把信纸折成更小的方块,塞进怀表夹层。
苏若雪起身整理罩衫,袖口露出半截红绳,和后巷老周的一模一样。
“商船今晚九点靠岸。”她拎起随身的蓝布包袱,“我先去码头探探。”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表。
车窗外,穿短打的脚夫正往货舱里搬木箱,其中一只箱子上,“顾氏绸庄”的朱漆字样被阳光照得发亮。
汽笛再次响起时,他摸出支烟点燃,火星在指间明灭如星。
苏州河的风灌进车窗,卷着他未说完的话,往更南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