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挤到前排,“这是否意味着霍夫曼先生与日本军方有勾结?”
顾承砚望着记者的镜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我只知道,当民族工业连生存都成问题时,所有阻碍我们的,都该被问一问——他们的钱,究竟沾着谁的血?”
下午两点,法租界工部局的会议室里,霍夫曼的银制雪茄盒被摔得凹了一块。·比!奇/中\文`网- ?首`发.
“必须查封顾氏!”他用德语吼着,唾沫星子溅在警务处长的肩章上,“那个顾承砚在煽动排外!”
警务处长揉着太阳穴,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他接起,听了两句突然坐直:“什么?《申报》《新闻报》整版广告?标题是‘谁在操控我们的经济命脉’?”
同一时刻,顾氏绸庄后堂。
苏若雪把最后一叠报纸塞进藤箱,抬头时正看见顾承砚盯着窗外。
“有人来了。”他说。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灰布长衫的男人站在绸庄巷口,手里捏着半块芝麻饼,正往门房递什么。
门房老张接过来,转身往院内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三分。
顾承砚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小照里,苏若雪的笑还沾着豫园的海棠瓣。
“是周振南的人。”他轻声说,目光落在老张手里的信封上,“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老张推开后堂门时,门框发出吱呀轻响。
顾承砚正盯着窗外渐密的人潮,闻声转头,便见门房攥着个土黄信封,边角沾着巷口的煤渣,火漆印上云纹清晰——正是周振南惯用的标记。
“周老爷的人说,这信要少东家亲自拆。”老张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扫过苏若雪,又迅速垂下去,“那灰衫汉子塞完信就走了,连茶都没喝。”
顾承砚接过信封,指腹蹭过火漆凸起的纹路。
三年前在汇丰银行茶叙,周振南递来的请帖用的就是同款云纹——那时这位米粮买办还戴着金丝眼镜,笑着说“顾少若是想做洋庄生意,周某愿当中间人”,可转头就把顾氏的生丝报价透给了霍夫曼。
“周振南要单独见面?”苏若雪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信纸在她指尖展开,“地点选在静安寺路的素斋馆,申时三刻。”
顾承砚将信纸折成两半,火漆在指节间硌出红印。
窗外传来工人的吆喝,王师傅的大嗓门混在里头:“把‘实业救国’的旗子往高里举!让巡捕房的人瞧清楚!”他忽然笑了,指腹敲了敲信纸:“他慌了。霍夫曼的资金链断了,周振南压在德康的二十万两白银,现在连利息都捞不回来。”
“那您打算?”苏若雪抽回手,从藤箱里抽出个牛皮纸档案袋,封条上“顾氏账房”的朱砂印还泛着潮气,“这是其他买办的可疑交易记录:李记洋行替三井运过五船废铁,王胖子的码头帮大仓组藏过军火。”她抽出一张明细单,指尖停在“月均佣金”那一栏,“您说要泄露给他们的竞争对手……”
“让阿香把李记的单子塞进同泰行的信箱。”顾承砚走到窗边,看楼下搬运工正往卡车上堆木箱,油布下露出半截铜制零件——那是从南洋购回的纺织机主轴,霍夫曼上周刚联合工部局要查封的“违禁物资”,“王胖子的码头记录,交给码头工会的老周。他儿子去年被大仓的货轮撞断了腿,正憋着口气呢。”
苏若雪转身时,发间的蓝布带扫过案头的茶盏,溅出几点水渍。
她提笔在便签上写了几行小字,墨迹未干就塞进信封:“印刷点的老张认识同泰行的账房,半小时内能送到。”
窗外的蝉鸣突然高了几分。
顾承砚看了眼怀表,下午四点——正是各商行收账的时辰。
霞飞路的梧桐叶筛下碎金时,街头的骚动像滚水般漫开。
卖报的小六子举着号外狂奔,竹篮里的报纸哗啦作响:“德康洋行霍夫曼携款潜逃!苏州码头发现德国邮轮!”
“胡扯!霍夫曼昨儿还在工部局骂人!”豆浆摊的老陈头把漏勺往锅里一扔,豆浆溅在青石板上,“但他那德行……保不准真跑了!”
两个巡捕攥着警棍挤过来,皮靴踩得青石板咚咚响:“都散了!再聚就带局子里去!”可没人挪步,几个学生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标语往德康洋行方向涌,其中一个穿蓝布衫的小伙子,正是顾氏纺织厂的学徒阿林——顾承砚今早特意让阿林去印刷点帮忙,顺道塞了张“霍夫曼私吞押款”的假凭证。
“阿福那边怎么样?”顾承砚没回头,盯着楼下商会骨干鱼贯而出的背影。
木箱上蒙着油布,装的是顾氏刚从湖州收来的优质蚕种,还有从南洋购回的纺织机零件——这些,都是霍夫曼上周想联合工部局查封的“违禁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