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放款,你去盯着。"
青鸟接过残壳,指腹蹭过茧上的血点。
他突然笑了,露出颗虎牙——这是他跟着顾承砚后第一次笑:"得令。"
苏若雪从账房出来时,正看见青鸟大步往外走。
他经过她身边时,靴底沾的泥点溅在青石板上,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转身回屋取了件月白夹袄——明日要去城隍庙,风大,得给顾承砚带上。
偏厅里,顾承砚还在看那封短笺。
阳光穿透窗纸,在他肩头洒下一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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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雪把夹袄搭在他椅背上,他反手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茧壳传来:"若雪,等放款那日......"
"我知道。"她低头替他理了理领口,"要让全上海的人都看见,顾氏的丝,织的是人心。"
窗外的卖花声又近了。"栀子香嘞,新鲜的栀子——"尾音被风卷着,飘向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晨光漫过城隍庙飞檐时,青鸟已在香案后立了两个时辰。
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短打,腰间别着的不是枪,是块刻着"顾氏"的铜印——这是顾承砚特意交代的"放赈官"行头。
"老丈,您这印章......"他话音未落,那颤巍巍递来的半枚焦黑铜印便撞进眼帘。
老学究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墨渍,指节因常年握笔而蜷曲如枯枝:"民国廿年春,墨耕社刻《正气歌》刻板,这'耕心'印是王主事亲手铸的......"他喉结动了动,"后来日本人烧书楼,我揣着半块印从火场爬出来,想着就算死,也得给老伙计们留个证。"
青鸟的拇指摩挲过印章边缘的焦痕,那纹路与顾承砚昨夜给他的密档完全吻合——墨耕社二十三位文人均有私印,其中七枚在抄家时被烧毁,"耕心"正是第七枚。
他抬头时,正撞进老学究浑浊的眼:"先生,您这抚恤银,领的不是顾氏的钱。"他将二十块银圆码在红纸上,"是全上海记着您写过的字,念着您刻过的板。"
老学究的手突然抖得厉害,银圆在红纸上滚出清脆的响。
他弯腰去捡,白发扫过案几,声音闷在香灰里:"我家那小孙女儿,昨儿个还说'爷爷是写坏字的'......"
"明日起,她若去顾家织坊,管账的苏少奶奶会教她认《三字经》。"青鸟把银圆塞进老人掌心,指腹重重压了压,"您记着,顾氏的账册上,写的是'文骨',不是'笔奴'。"
日头爬到中天时,青鸟的青布短打已浸透汗渍。
他蹲在城隍庙后巷的墙根下,听着前院此起彼伏的"谢顾少东家",摸出怀里的铜哨——这是截获密报的信号。
果不其然,未时三刻,法租界巡捕房的黄包车"吱呀"停在巷口,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张油光水滑的脸:"青爷,您要的'货'。"
密报上的日文墨迹未干,青鸟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扯下领扣灌了口凉茶,凉到胃里却烧得慌——日商竟真当顾氏是在"收买人心",完全没看出抚恤名单里,七成是能写会算的遗孤,三成是懂雕版刻字的手艺人。
"他们看不懂,人心暖了,网才牢。"顾承砚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青鸟把密报折成纸船,扔进护城河时,船底的火漆印在水面荡开涟漪——那是顾氏新制的"雪纹"标记,专用来迷惑日方情报网。
同日午后,顾家织坊的绣楼飘出墨香。
苏若雪站在垫高的木凳上,指尖点着黑板上的《女红歌诀》:"第一针要'起云',针脚如吴淞江的波纹,可藏密信首字;第二针'穿月',线尾留半寸,是显影粉的位置......"她转头时,发间的珍珠簪子晃了晃,"阿菊,你来说,第三针'绕星'要注意什么?"
扎着麻花辫的女工站起来,粗布袖管蹭过笔记:"绕星针要三针并一线,线结里裹的药粉,能让密信在茶烟里显形。"她的声音带着颤,"我娘说,这比绣并蒂莲难多了。"
"不难。"苏若雪走下木凳,替她理了理被粉笔灰弄脏的袖口,"你阿爹在码头扛货时,能把三百斤的米包扛上三层楼;你娘在纱厂挡车,能同时看八台机器。"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阿菊的笔记本,"你们学的,是让字也能扛枪。"
七日后的子夜,顾氏密室的煤油灯结了灯花。
顾承砚对着青鸟手绘的"遗孤分布图",笔尖在十七个红点上顿了顿——这些孩子里,有能过目成诵的小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