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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跟着小六子拐进后巷。
两个穿工装的男人缩在屋檐下,其中一个袖口沾着机油,另一个脖颈有道刀疤。"顾先生,我们管技术档案。"刀疤男压低声音,"磷火图纸存放在杨树浦码头三号仓,今晚十二点换岗"
"青鸟。"顾承砚转头喊了一声。
青布衫的男人从墙根现出身,雨珠顺着帽檐滴在他脚边,"带二十个兄弟,按老规矩。"
深夜的码头泛着冷铁味。
青鸟摸出怀表对了对,三点银芒闪过——是手下在打暗号。
他踢开三号仓的破门,霉味混着潮腥涌出来。
仓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盏长明灯立在中央,灯油将尽,火苗忽明忽暗。
灯下压着枚铜印。
青鸟蹲下身,指尖抚过印面——阳纹的"守纹"二字清晰如初,可他分明记得前日在顾家见过这枚印胚,边缘的补刻痕迹早被熔得干干净净。
仓壁上用炭笔写着一行字:"印可重刻,火已种下。"
"头儿!"手下小奎举着盏防风灯凑近墙壁,"这字的墨没干,像是刚写的。"
青鸟没答话。
他盯着那枚铜印,突然想起顾承砚说过的话:"东纺要的不是烧保险库,是烧人心。"他摸出腰间的枪,保险栓"咔嗒"一声打开——可仓库里连老鼠都没有,只有长明灯"噗"地灭了,黑暗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松香。
顾家书房的烛火跳到后半夜。
顾承砚摊开《江南织谱》,残页在冷蜡下泛着幽光。
他用苏若雪给的松江冷蜡涂过纸背,一行小字渐渐显形:"癸亥冬,假弟窃模,速毁真胚。"
"假弟"他呢喃着,指节叩了叩书页。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若雪撞开书房门,鬓发散乱,手里攥着个红漆木匣。"承砚!"她的声音发颤,"我爹临终前说印在我娘的嫁妆匣里,可我翻遍了"她掀开匣盖,里面空无一物,匣底有道新鲜的划痕,像刀尖刚划过的。
顾承砚站起身,接过木匣。
划痕在烛火下泛着白,像道未愈的伤口。
他望着苏若雪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前日在码头看见的东纺货轮——烟囱里的黑烟,正像此刻压在心头的阴云。
"若雪。"他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娘的嫁妆里,可还有别的?"
苏若雪的指尖在匣底划痕上轻轻一触。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红绸包,里面是对绣着"双蝶绕砚"的银簪。
可此刻,那红绸包该还压在妆匣最底层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顾承砚望着匣底的划痕,听见黄浦江的汽笛再次响起,悠长而沉厚,混着风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是某种预兆,又像是,即将烧穿迷雾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