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天下午,他蹲在树下,用衣角蘸着露水,一点点地擦那团墨迹,直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没能擦干净。
“对不起。”墨豆低着头,有些沮丧。
女孩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没关系,我叫阿瑶。这画册……我可以跟你换吗?”她指着墨豆口袋里的灵犀果,“我用画册,换你所有的果子。”
墨豆当时觉得,这真是笔划算的买卖。他捧着那本被他擦得皱巴巴的画册回了家,母亲看到时吓了一跳,得知来龙去脉后,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从那以后,墨豆每天都会去迷雾森林摘灵犀果。他想攒够一袋子,再去找阿瑶。他还记得阿瑶说,灵犀果的果汁能做颜料,画出来的凤凰花,比真的还要红。
可他还没攒够,就听说阿瑶病了。
“是风寒,烧得厉害。”那天墨豆去城边的药铺打听,药铺老板看他是魔族,本不想理会,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才说了句,“听说那孩子躺在床上,整天蔫蔫的,连最喜欢的画册都不看了。”
墨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摸了摸怀里的画册,那是阿瑶给他的,上面的凤凰花虽然有团墨迹,可在他眼里,比迷雾森林里所有的花都好看。
“老爷爷,”墨豆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如果……如果我把最重要的东西送回去,能刻名字吗?”
老玄看着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曾有个年轻人这样问过他。那是个妖族的少年,为了救落水的人族孩童,折了自己的本命羽翼。后来,他的名字被刻在碑的中段,笔画苍劲,透着股义无反顾。
“那得看,是什么东西了。”老玄的声音放柔了些。
墨豆没说话,只是解开了麻布口袋。他把里面的灵犀果一颗颗倒出来,码在地上,红彤彤的一片,像撒了满地的星辰。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画册,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面上的灰尘。
“我用这些果子,换了这本画册。”墨豆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现在,我想把它送回去。阿瑶生病了,她看到画册,也许会好起来的。”
老玄看着地上的灵犀果,又看了看那本边角都磨圆了的画册,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活了近百年,见过用城池换信誉的王侯,见过用修为换名声的修士,却从未见过,有人想用半袋野果换来的画册,去换一个碑上的名字。
“你知道吗?”老玄蹲下身,与墨豆平视,“这碑上的名字,每一个都连着玄渊城的锁灵阵。刻上名字的人,若是违背了信誉,阵法便会感应到,名字会自行褪去,还会受阵法反噬。”
墨豆用力点头:“我知道。我娘说过,信誉比性命还重要。”
老玄笑了,他站起身,从碑旁的石屋里取出刻刀。那是把用陨铁打造的刻刀,三千年间,换过无数任主人,却始终锋利如新。
“你想刻什么名字?”老玄握住刻刀,手腕微微用力,刀身在晨光里闪过一道寒芒。
“墨豆。”孩子的声音清亮,像山涧的泉水,“笔墨的墨,豆子的豆。”
老玄深吸一口气,举起刻刀。广场上不知何时聚了些人,有晨起买菜的妇人,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童。他们远远地站着,看着那个魔族孩童,看着守碑人手中的刻刀。
没人说话,连风都仿佛停了。只有刻刀落在玄青石上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墨”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时,碑身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紧接着,“豆”字的最后一点敲定,整座信誉碑像是被唤醒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嗡鸣。
起初只是微弱的金光,从“墨豆”两个字的笔画间渗出,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渐渐地,金光越来越盛,沿着碑身蔓延开,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名字一一点亮。那些名字像是活了过来,在金光中流转、升腾,最后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广场上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仰着头,看着那道金光与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光网相连。那是玄渊城的锁灵阵,三千年来自成一体,从未有人见过它与信誉碑产生过感应。
光网被金光触动,开始泛起涟漪,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光网上飘落,像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这些光点落在信誉碑上,与碑上的金光交融,使得那些名字越发明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墨豆站在碑前,被金光笼罩着,小小的身影在光海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看着自己的名字在碑上发光,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册,忽然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阿瑶还在等我呢。”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老玄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座通体金光的信誉碑,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三百年前,人魔大战最惨烈的时候,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