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专擅威福,又恐上失君道,下逾臣节,滋生祸端。故臣愚以为,当今之计,莫若仿先贤之意,循《周礼》之制,暂设‘摄政’之位,明定其权责范围,使能者得以尽其才,以安社稷,辅佐圣躬,然亦需时刻谨记君臣之分际,待陛下成年亲政,则完璧归赵,如此,方能上不负天子,下不负黎民,内安邦国,外慑强邻……”
这段话,堪称在钢丝上跳舞——表面上是在主张“规范”摄政王的权力,为其设定“权责范围”,看似是对皇权的维护和对权臣的约束。
但实际上,“仿周礼设摄政”、“明定权限”恰恰是在为摄政王长期、稳定地掌握实权,提供制度上的合法性与合理性依据!特别是最后那句“不逾君臣之分”,看似是底线约束,实则留足了空间,只要“形式”上尊君,实际权力如何运作,便有了极大的弹性。
这既满足了摄政王对权力的需求,又给了清流派一个可以接受的“名分”交代,更重要的是,为将来幼帝亲政后,摄政王是“还政”还是“进一步”,都预留了理论上的转圜余地。
!写到最关键的几句时,顾承安感到额角那道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隐隐作痛,一滴汗珠悄然滑落,精准地滴在纸面上,迅速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考场上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日后仕途上的呈堂证供,是助力,还是阻力,全在一念之间。
他必须慎之又慎,既要展现出足以让当权者侧目的才学与洞察力,又要巧妙地避开那些足以引火烧身的政治高压线。
“时辰到!全体停笔!准备交卷!” 监考官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考场内炸响。
顾承安迅速收束,在结尾处写下点睛之笔:“……故臣以为,论君臣之道,非在拘泥形迹之末,而在求致治之实效。能使君安于上,臣忠于下,百姓安居乐业,四夷闻风宾服,则虽伊尹、周公之功再世,亦不过如此矣。此乃君臣相得之大道,社稷长治久安之基石也。”
搁笔的刹那,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
似乎,原主那股盘踞在身体深处、对科举成功的强烈执念,在看到这篇倾尽心血的策论完成后,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安抚与释放。
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试卷按照规定工整地折叠好。
起身准备交卷时,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周世安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阴鸷、轻蔑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注定失败的跳梁小丑。
顾承安没有回避,只是平静地回视了一眼,嘴角甚至微微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算是无声的回应。
走到高台前,将试卷恭敬地递交给那位山羊胡须的老主考官。
老考官接过顾承安的答卷,起初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扫视卷面和考生信息。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策论正文,特别是读到第二页“仿《周礼》设摄政一职,明定权限”那几句时,他那对似乎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瞬,花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跳。
苍老干枯的手指,在“不逾君臣之分”这句下面,无意识地、极有节奏地轻轻叩击了三下。
片刻的沉默后,考官那略显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交卷区的寂静:“考生籍贯何处?”
顾承安立刻躬身,恭敬地回答:“回禀大人,学子乃江陵府山阳县人士,顾承安。”
老考官抬起头,用一种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刺灵魂深处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最终,他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无波:“嗯,知道了。去吧。”
顾承安行礼告退,转身走出考场。 踏出贡院大门的那一刻,雨已经停了。
夕阳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将残余的光芒尽情泼洒在大地上,雨后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被染上了一层瑰丽而诡异的血色。
顾承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腔中积郁的浊气仿佛也随着这一呼一吸被带走了不少。 然而,他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
“这位顾公子,请留步。” 顾承安回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穿着青色小厮服饰的少年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恭谨笑容。
少年跑到他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双手递上一张制作精美的洒金帖子。
“我家主人有请,请顾公子明日未时,于城中醉仙楼三楼雅间一叙。”
顾承安接过帖子,入手微沉,质感细腻。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苍劲有力的行楷写着时间和地点,落款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