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午10点,太阳毒得很,地皮都烤热了。.零*点′看?书` `首/发~
林场小学就两趟刷了白灰的土坯房,围出个小院当操场。土操场也就巴掌大,画了条百来米的白灰线算跑道。
今天没上工的职工和家属,三三两两蹲在操场边上看热闹。沟里日子闷,开运动会算是件大事,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
操场一头,靠着教室山墙根儿,摆了两张课桌拼成的主席台。主席台上铺了块红布,更显郑重。
场里的钱国强主任、郑明华书记,坐在木椅上。其他林场大员,什么出纳、会计、劳资、段长什么的,挤坐在桌子一边,屁股底下垫着砖头或者自个儿的帽子,就是干脆站着。
他们摇着蒲扇,眯着眼瞅着场上。
操场另一头,是学生家长。
人群中,运输队的队长刘德宝正扯着嗓子给自家孩子加油,采伐队的王海和后勤的周军蹲在一起抽着烟屁股,食堂的王师傅守着个大号绿铁皮暖壶,给跑完圈、满头大汗的孩子们倒凉白开。
撒大斌的丈母娘张小芳和红棉的姥姥姥爷,也搬着马扎坐在树荫下,伸长了脖子,笑呵呵地在人群里找着红棉的身影。
森调队的王小栓则和新来的森调队队长——一个看着就精明的中年人,站在人群后方,低声说着什么。
跑道边上,两张课桌拼成的检录处。赵红棉带来的那台锃光瓦亮的夏普双卡录音机就放在桌上,正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
“向前进……向前进……我们是革命的接班人……”
歌声通过连接的大喇叭,清晰洪亮、音质饱满地传遍了小小的操场,瞬间把运动会的档次拔高了好几级。*6_妖~墈.书\罔′ ,唔?错·内¨容!
这动静在山沟里可太稀罕了,不少人不是看比赛,而是新奇地盯着那台会唱歌的“黑子”,议论纷纷:
“这啥玩意儿?声儿咋这么透亮?”
“听说是撒大斌家新买的洋货,怕是花了大鼻子钱了!”
检录处的小雯老师拿着一个铁皮扩音喇叭喊:
“西、五年级学生注意!女子二百米决赛,马上站到跑道。”
撒大斌把泡沫箱放在检录处桌子下阴凉的地方。
赵红棉站在起跑线上,回头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得意地眨眨眼。
发令枪“啪”一声脆响,跑道上三个丫头片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
撒大斌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过去。
个子最高的赵红棉蹿在最前头,两条麻杆腿倒腾得飞快,脚上那双崭新的回力球鞋扬起一溜黄烟,第一个撞了线。
比赛结束,赵红棉呼哧带喘跑向撒大斌,手里举着奖品——一把崭新的塑料格尺和一个铅笔拧子。
她一把抹掉脸上的汗,小脸通红,汗珠子顺着下巴颏首往下滴。¢狐_恋\雯+茓^ ~哽~鑫-醉^全\
“姐!姐夫!第一!”
她咧着嘴笑,晃悠着手里的战利品。
撒大斌掀开泡沫箱盖,一股冰凉的奶香气混着刺骨的白烟“呼”地冒了出来。
他伸手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大块冰糕,放进搪瓷碗里,又塞给她一把羹勺。
赵红棉接过冰糕,抡起羹勺照着那冒白霜的冰坨子“咔哧”就是狠狠一挖,送进嘴里:
“嘶——”
刚一入口,就被冰得一哆嗦,脖子猛地缩了缩,眼睛却幸福得眯成了条缝。
“嚯!姐夫!真带劲儿!甜!凉快!”
她含糊不清地喊着,嘴边立刻留下一圈奶白。
她这一嗓子,就像点着了火药桶。周围刚跑完、累得像小狗一样吐舌头的孩子们眼巴巴瞅着,口水咽得咕咚响,一个个眼睛都黏在那冒着白气的搪瓷碗上了。
正乐呵呵看着孩子们闹腾的体育老师刘校长,被飘过来的奶香和这边的热闹吸引,忍不住挺着那永远挺不起来的肚子踱了过来:
“哟,撒防火员,这啥好东西?”
撒大斌没抬头,对红棉说:
“去,给刘老师也来一勺。”
赵红棉麻溜的舀起结结实实的一大勺冰糕,放进她的小碗里后,端到刘胖子手上:
“刘老师,我姐夫做的冰糕,可甜了!”
刘胖子有点臊,搓着手:
“这……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推辞,手却老老实实地接过冰糕,学着红棉的样子,就是一大口,冰得他“嘶哈”一声,首晃脑袋。
“老师不好吃吗?”
“好吃!”
“好吃,你为啥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