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车引擎的轰鸣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惊飞了树上几只夜鸟。

车子开到森铁招待所后墙根下，熄了火。

撒大斌按了下喇叭。

值夜的小窗户“吱扭”掀开块木板，露出张睡眼惺忪的老脸。

老头眯缝着眼认出撒大斌，手从窗户洞里伸出来，递出一串拴着大铁环的钥匙，哑着嗓子：

“东头把头第一间，褥子新絮的棉花。”

招待所的房间不大，白灰墙，水泥地，双人床。

撒大斌和红梅和衣躺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一松，没多会儿就睡沉了，连身都没翻一个。

窗户外头风吹杨树叶子的“沙沙”声。

第二天，天光大亮。

撒大斌睁开眼，瞅瞅窗外明晃晃的日头，估摸着快八点了。

他摇醒红梅，两人出了招待所。

他们找了家人多的早餐摊子，一人要了碗滚烫的豆浆。

就着两根刚出锅、炸得金黄酥脆、首掉渣的油条，“唏哩呼噜”吃了个肚儿圆。

肚子里有了热乎食儿，人也精神了。

撒大斌一抹嘴，开车首奔税务所旁边的刻章铺子。

门脸窄巴，光线也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戴着老花镜，伏在木头案子上，手里的刻刀“嘁哩喀喳”响个不停，木屑簌簌往下掉。

撒大斌把户口本递过去：

“刻俩手戳，撒大斌，赵红梅。”

老头接过，眯缝着眼仔细看了看。

然后拿起一块手指头大的硬木方子。

刻刀在他布满老茧的指间上下翻飞，发出“嘁哩喀喳”的脆响，木屑如雪花般轻盈地纷飞。

转眼间，“撒大斌”三个棱角分明的阴刻宋体字就清晰地显现出来。

撒大斌接过那还带着木屑清香的小戳，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一遍，然后揣进裤兜。

老头没停手，又拿起一块同样的木头方子。

又是“嘁哩喀喳”几下，“赵红梅”的印章也刻好了。

红梅接过，指头肚细细摩挲着那凹陷下去的笔划纹理，眼中带着新奇与喜爱。

然后拿出钥匙串，将印章仔细地挂在了钥匙环上，轻轻一碰，“嗒”地一声轻响。

“走，把皮子出了。”

车子轻车熟路开到收购站。

一张油亮的獾子皮，一张厚实的马鹿皮，很快便换回了三张簇新的十元“大团结”。

红梅小心翼翼地将钱折叠好，塞进裤兜里。

一股收获的喜悦在心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