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媳妇,赵红梅。”
“大娘好。”赵红梅连忙跟着点头问好,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老太太一听“救命恩人”,脸上的笑立刻像化开的蜜。
几步上前,一把就攥住了赵红梅的手。
那手又软又热乎:
“哎哟!可算见着了!快进屋,快进屋!你不知道,这老头子回家后,天天把小撒挂嘴上,说要不是他,自己这把老骨头早该去火葬场排队了!快,屋里歇着!”
一进屋,一股子淡淡的墨香和老家具的木头味儿就扑面而来。
脚下是刷着红棕色油漆的木地板,擦得油光锃亮,能照出人影。
赵红梅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沾了些灰尘的白皮鞋,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一步踩下去都小心翼翼。
她心里发慌,手攥着衣角,偷偷抬眼飞快地扫了一圈。
屋子真大,敞亮得能在里面跑圈。
墙上挂着几幅装在深色木框里的字画,她不认得上面龙飞凤舞的字……
但觉得那股劲儿就跟报纸上的题字似的。
屋里的家具都是一个颜色的,瞧着就又笨又重,肯定比他们林场最好的水曲柳都贵重。
靠墙立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柜,里面塞满了书,除了《资治通鉴》《资本论》这些厚书,还有几本线装的棋谱《橘中秘》……
沙发上铺着雪白的、带镂空花纹的布罩子,干净得让人不敢坐。
沙发前面摆着一张茶色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一部红色电话机。
这屋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规整和派头,压得人不敢大声喘气。
“大斌,红梅,快坐,随便坐,就当自己家!”
杨老热情地招呼着,拎起桌上的大号暖水瓶给他们倒水。
杨奶奶则从冰箱里端出个搪瓷果盘,上面堆着苹果、鸭梨还有葡萄干,满满当当。
“红梅啊,来,吃苹果!烟台来的,甜!”
赵红梅在沙发边上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腰挺得笔首,小声说:
“谢谢大娘。”
她之前听撒大斌说过杨老是退休的大干部,可心里总觉得,官再大还能咋样?不也是一个鼻子俩眼睛?
总不能比山里的老虎还可怕吧?在宋大川科长跟前,她就从来没怵过。
可见了这屋子,见了这老两口,她才咂摸出味儿来——人跟人,真不一样。
那股看不见的劲儿,比老虎还压人十倍。
她忍不住偷瞄撒大斌,见他跟杨老说话自然得很,心里才松了点。
但手还是死死绞着衣角,生怕说错一个字,丢了自家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