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喝了口热茶,那双看过太多事情的眼睛在撒大斌和赵红梅绷得紧紧的脸上扫过。!d,a′k!a~i\t?a~.\c-o?m¨
“按说啊,我退休了该回丹江。可我们家这情况,有点复杂。”
他放下茶杯,指了指窗外,“老大老二都在丹江,可老三和两个闺女,全在哈路滨。这一大家子的孙子外孙,都在这边上学工作,你大娘啊,稀罕这些小崽子们,撵都撵不走!”
他两手一摊,脸上是种没辙的笑:
“我这把老骨头,就让她拴在这儿了。”
话头一转,他看向撒大斌,单刀首入:
“说正事。你们小两口,大老远从林场跑到省城来,是办什么要紧事?”
撒大斌身子往前探了探,答得干脆:
“杨老,我上山打了头黑瞎子,取了胆,来省城卖个好价钱。”
“哦?”杨老眉毛一挑,来了劲,“打着黑瞎子了?好小子,有两下子!说说,怎么打的?那家伙多大个?胆卖了吗?”
“杨老,您爱听这个?那我给您白话白话?”
撒大斌身子往前凑了凑。
他这边刚起了个头,那边杨奶奶己经拿起个红富士苹果,小刀‘噌噌’地削起了皮。
她把削好皮、去了核的苹果切成小牙儿,放进红梅面前的搪瓷碟子里,声音温和:
“红梅,跟大斌跑这趟,累着了吧?车上人多不多?”
一提起这个,赵红梅嘴比脑子快,把没买到红肠的憋屈秃噜了出来:
“人可多啦,挤了一身汗!本来卖完熊胆了,还想着给家里人捎点秋林红肠回去,结果那队排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硬是没买上……”
话音刚落,杨奶奶“扑哧”一声笑了,那笑里带着点看自家傻孩子的无奈:
“傻丫头,秋林公司的门市部,那是给你们这些外地人看的。*E¨Z/晓′税¨罔′ ?已_发/布~嶵+歆_蟑¨洁¢本地人谁上那儿挨挤去?”
她转头对杨老说:“老头子,这事儿我安排。”
随即,她又转回头,对着还有点发懵的撒大斌和赵红梅,用一种说今天中午吃白菜炖豆腐的平常口气说道:
“明儿我让小张开车去一趟奋斗副食,找王经理,从后库拿十斤刚熏好的。再去一趟商委副食店,那边的也拿十斤。这两家的肉用松树炭熏的,味儿正,你们留着自己吃。”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秋林的也给你们弄十斤,名气大,拿回去走人情,有面子。”
轻飘飘几句话,三十斤在市面上挤破头都抢不到的红肠,就安排得明明白白。赵红梅听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在杨奶奶拉着红梅的手,絮絮叨叨问着林场新鲜事的当口,杨老己经拿起了茶几上的红色电话机。^衫+叶·屋\ ·已?发-布¨罪′辛*璋*劫*
手指头在转盘上利索地拨了几个数。
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两张卧铺,丹江终点站,明天下午的,要下铺。”说完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他转过身,看着还愣着的小两口:
“今晚上就搁家住。”又补充道,“车票弄好了,明天下午再回家啊。”
撒大斌和红梅的眼神在半空中撞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这老头,太霸道了!不,是太好了!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把事给你办得明明白白。
“这……杨老,这太让您费心了!真不知道咋谢您!”撒大斌赶紧站起身,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感激。
他心里明镜似的,在这种对杨老是举手之劳的事上,推三阻西的,就是虚伪,就是看不起人。
窗外天色擦黑,屋里亮起了灯。
晚上,杨奶奶炒了几个菜:韭菜炒鸡蛋、土豆炖豆角、一小碟酱牛肉,一盆酸辣汤,主食是大米饭。
菜样不多,但油汪汪的,闻着喷香。
晚饭后,杨奶奶把里屋一间朝南的客房收拾了出来。
“来,瞅瞅这屋行不。”她推开门。
客房比撒大斌家主卧还大,干净得晃眼。
深褐色的木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
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木板床靠墙放着,上面是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水红色绸缎被子,绣着金线银线的龙凤图案,灯光下泛着滑溜溜的光。
床头柜上立着一个黄铜底座的台灯,垂着根细长的拉绳开关。
红梅脱鞋,踮着脚尖小心地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捻着被面上冰凉滑溜的绸缎和凸起的绣线,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稀罕劲儿:
“大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