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身汇进人流。
红梅一步三回头,盯着那照相摊,忧心忡忡:
“当家的,真能给寄?十块钱呢!他要是卷铺盖蹽了,咱找谁去?!”
撒大斌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透着一种笃定:
“放心吧,能。这年头的人,都讲究个信誉。”
“虽然……心是黑了点。”
下半晌五点,开往丹江的绿皮车准时拉笛。
俩人是面对面的下铺,撒大斌这一路也舒服多了。
把装钱的帆布包、油纸包的红肠网兜,都塞进铺位最里头,用脚往里踹了踹。
听着车轮有节奏地撞击铁轨接缝发出的“咣当——咣当——”声,一觉睡到了终点站——丹江市。
两人随着人流下车,走出站口。
撒大斌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崭新的上海牌双日历手表。
“6月15日,才西点!”
他皱了皱眉。
站前街上死静,除了火车站旁边那家国营旅社亮着灯,其他铺子的木头排门板都关得严严实实。
“去旁边旅社眯瞪仨钟头?等商店开门再逛街。”撒大斌说。
红梅一把拽住他胳膊:
“花那冤枉钱干啥?熬熬天就亮了!”
她下巴绷紧,口气没商量。
撒大斌瞅瞅她脸色,不吱声了。
他扛起鼓鼓囊囊的包袱,拎上装红肠水果的网兜,带着红梅拐进了候车室。
冰凉梆硬的木头长椅上,两人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
候车室里没几个人,几个赶早车的蜷在椅子上打呼噜。
撒大斌把包袱垫脑袋底下,靠着椅背闭眼。
红梅眼皮打架,强撑着盯紧脚边的行李,不时扭头看窗户外头灰白的天。
列车广播和鼾声里,时间一格一格往前挪。
七点钟,站前广场终于活泛起来。
两人走出候车室,在广场边找了家早点铺子,坐在油腻腻的小方桌旁,就着热乎乎的豆腐脑,吃了六个刚出笼的肉包子。
时间还早,撒大斌又领红梅进了丹江市百货大楼。
红梅整个上半身几乎趴在了玻璃柜台上,手指仔细捻着厚墩墩的灯芯绒,感受着它的挺括和绒面的厚度,最后挑了一块厚实的藏蓝,一块颜色扎眼的枣红。
……
出了百货楼,拐进东安农贸市场大棚。
大棚里人声嗡嗡响,红梅挑了一网兜黄澄澄的桔子、几斤硬实的国光苹果、几斤青皮梨子。
又用旧报纸裹了一包红亮亮的山楂。
撒大斌肩膀扛着鼓囊囊的包袱,胳膊上挎着装红肠和水果的网兜。红梅怀里抱着灯芯绒料子,手里也拎着沉甸甸的水果袋。
两人走到文化宫广场,找了个晒着太阳、还算干净的水泥台阶,把东西往脚边一堆,一屁股坐了下去。
回海浪河的大客车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