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大斌稳稳当当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吹开浮着的茶叶末，喝了一口，声音不高：

“冯局，不是我跟您吹，我就看好双峰那地方。/小_税!宅` /冕,费.岳-读-别的不说，就那雪，国家大报都专门刊文，说咱那是《雪乡》，这名头一叫响，以后肯定有大发展。我就是在林子里生，林子里长，根儿就扎在那儿了。”

他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带上了点烟火气：

“再说了，也不是光我一家住。我丈母娘、姥姥姥爷，将来年纪大了，都得接过去养老。房子盖小了，伸个腿都磕磕碰碰的，那哪成？”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要不是眼下钱实在不凑手，我琢磨着首接就起个三层小楼了！”

冯局长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几秒，没说话，只是用筷子头在自己的碗沿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哒、哒”的轻响。

整个饭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行。”冯局长终于吐出这个字。

目光转向钱国强：“老钱，房产处那帮家属工，垒个平房宿舍还行。大斌要的这个规格——”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地基得按楼房标准挖，屋里还得盘暖气，我看他们够呛。”

他伸出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用力点了点：

“这活儿，交给局里的基建公司！他们是国营工程队，架桥铺路盖大楼都干过，手底下全是老师傅！让他们干这个，手拿把掐，利利索索。?x/i?n.k?s·w+.?c?o·m\”

撒大斌心头一阵狂喜，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赶紧压住。

脸上挤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点颤音：

“冯局！这……这怎么使得！太麻烦局里了！国营单位……能接我们这私人的活儿吗？”

“有啥不行！”

冯局长大手一挥，斩钉截铁，“我说了算！账目上，就走‘林区偏远职工危房改造试点’！你只管掏钱！”

他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响声：

“走，吃饱了，我领你们过去！”

冯局长率先起身，钱国强和郑明华立刻跟着站起来，像得了令的兵。

这顿饭算是吃出了意外之喜。

吉普车“突突”地开到了常兴镇边上一个尘土飞扬的大院，门口挂着块白底红字的大牌子：海浪河林业局基础建设工程公司。

院子是真大，地上坑坑洼洼，停着几辆车头掉漆的解放卡车和蒙着油污的推土机、搅拌机、绞盘机。

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和生水泥混合的味道。

听说冯局长和钱副局长来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从一栋红砖平房的办公室里小跑着出来。/r,i?z.h?a¨o¨w+e-n?x?u.e\.￠c~o+m-

离老远就堆起满脸笑褶子：“哎哟！冯局！钱局！您二位领导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屋里凉快！”

冯局长没挪步，首接指了指身后的撒大斌：

“老王，给你引见个人。双峰林场的撒大斌同志，咱们局里的劳模，上过《人民灯塔报》的！他要在双峰盖个新房，要求高点。”

他目光扫过王经理：“我琢磨着，你们基建公司手艺最硬，这活儿，就交给你们了。”

他又随意地点了下旁边一首插不上话的郑明华：“这位是……。”

郑明华赶紧自我介绍：“双峰林场主任，郑明华。”

王经理跟郑明华握手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可一转向撒大斌，那双小眼睛瞬间亮了八度，双手像钳子一样用力握住撒大斌的手，上下使劲摇晃：

“撒大斌同志！哎呀，久仰大名！听过你在沟里勇斗黑瞎子的传闻，也听过在红星桥头勇收拾镇工商所的事。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们整个基建公司的事！”

冯局长把撒大斌盖房的打算大致说了说，最后加重了语气：

“……这房子，不光是给大斌同志自己住的，更要弄成咱们整个林区职工生活改善的一个样板！一个标杆！所以，必须给我盖出气势，盖出水平！”

“明白！冯局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王经理把瘦弱的胸脯拍得“砰砰”响，震起一阵灰尘，“小事一桩！保证完成任务！砸不了咱基建公司的招牌！”

他扭头朝办公室敞开的破窗户吼了一嗓子，声音尖利：

“小张！死哪去了！去把二队的孙大炮给我火速喊过来！冯局有重要任务！”

不一会儿，一个皮肤黝黑、精壮结实得像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