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中颠覆性最大的。其论证过程主要在《清流》的第三章和《冯道》一文。
清流文化在唐末动乱中活下来,主要来自两点:一是清流的独立性,二是清流从中央扩散到地方这个过程。作者的这个思路和谭凯(Nicolas Tackett)《中古中国贵族的崩溃》的观点相似。谭凯认为,以首都(长安和洛阳)为代表的国家精英充分利用了科举制维持社会身份与地位,唐代的国家精英(贵族)在黄巢起义中覆亡,而地方精英得以幸存,推动着唐代的国家精英逐渐向两宋的地方精英转变。(书评见王晶《重绘中古士族的衰亡史》,《中华文史论丛》2015年第2期。)
作者认为清流在五代时期,依然很强大。若果真如此,他就要证明这样一个前提:文臣依然占据五代时期政治的核心地位。这里作者的论证有些让人不太容易接受。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作者基于理论的需求而误读史料的现象。这个例子就是《旧唐书·哀帝纪》所载的敕书,那篇敕书其实是为白马之祸消灭清流找借口的。文中说到:“文武二柄,国家大纲……足明于武列文班,不令分清浊优劣。近代浮薄相尚,凌蔑旧章,假偃武以修文,竞弃本而逐末。虽蓝衫鱼简,当一见而便许升堂;纵拖紫腰金,若非类而无令接席。”如果我们不带偏见地来看这段史料,它其实清晰指向的是文官与武官的矛盾,而非所谓文官内部非清流对清流的不满。“蓝衫鱼简”,指的乃是文官,而“拖紫腰金”明显是武官了。邓小南《祖宗之法》第二章“走出五代”中,就明确指出“它(诏书)将唐王朝当时面临的严重危机归因于长期以来对于文武清浊的区分”(第109页)。文武的矛盾,其实从唐后期就明显展开了,在地方官职系统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唐晚期出现了大量的“吏化军职”,押衙等武职成为吏的名号,唐末时期这种冲突尤其突出。白马之祸其实正是朱温篡唐的前奏,朱温要在官僚格局上事先布局,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以藩镇系统的武官去代替中央的文官。面对裴枢的不知趣,朱温的愤怒显然是武官立场的,而非李振式的。当然,冲突中肯定也存在着被清流排斥的李振之流的矛盾,但这不是要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