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工作基本结束时,张承言捧着他那本厚厚的“著作”,一脸郑重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林大人,”他深深一揖,目光灼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彩,“老夫……幸不辱命。为大人之新政,为本科之新选,寻到了一些……注脚。”
他将那本《新政考据》呈了上来。
我好奇地接过,翻开一看,瞬间就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我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种发自内心的……叹服。
我看着这本册子里,那密密麻麻的、用朱笔和墨笔互相印证的文字,看着那些被他从故纸堆里,硬生生“挖掘”出来的、与现代科学精神遥相呼应的吉光片羽。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固执的、可爱的老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我这个“天外来客”所带来的新思想,披上一件最华丽、最坚不可摧的“古典外衣”。
他不是在附会,也不是在曲解。
他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翻译”工作。
他在新旧两个世界之间,搭建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他用旧世界的语言,向旧世界的人们,解释着新世界的逻辑。
“张大人……”我合上册子,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倔强的老头,他给我的惊喜,甚至超过了那些“神仙答卷”和“舞弊样本”。
他让我明白,变革,或许并不一定需要彻底的、毁灭性的砸碎。
它也可以,是从旧的土壤里,开出新的花朵。
“林大人,”张承言见我久久不语,有些忐忑地说道,“老夫愚钝,所寻之据,或有牵强之处。但老夫深信,大人所倡导之‘实学’,与我儒家‘经世致用’之最高理想,其精神,是相通的!是血脉相连的!”
“老夫以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待放榜之后,朝堂之上,必有狂风骤雨。届时,孔尚书等人,必会以‘离经叛道,有违祖制’为名,对大人群起而攻之。”
“而老夫,愿持此册,立于朝堂之上,与他们……一一辩之!”
“老夫要让他们知道,我等所选之才,所取之文,非但没有背弃圣人,反而是离圣人最近的!”
他说这番话时,腰杆挺得笔首,眼中闪烁着的是一种殉道者般的光芒。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我原本,只是想培养一个好用、听话的“工具人”。
却未曾想,竟意外地,催生出了一位……新思想的“大祭酒”,旧世界的“破壁人”。
我将那本《新政考据》郑重地递还给他,对着他,深深地作了一揖。
“张大人,有您此言,知节……再无后顾之忧。”
这一揖,是我对这位可敬的老人,最真诚的敬意。
我知道,有了他,有了这本“理论武器”,我那支即将踏入朝堂的“新军”,就有了最坚固的“法理依据”和“理论后盾”。
我的“翻译官”,我的“首席大儒”,我的……第一位,真正的盟友。
正式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