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没有感受到半分的荣耀。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口,被无数人围观。每一个赞美的字眼,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不……不是的……我没有……”他想否认,想尖叫。
但我根本不给他机会。
“张员外,您不必谦虚!”我一脸“我懂的”表情,“我知道,您是真正的‘为善不欲人知’。但是,您的这份功绩,我们必须让天下人都知道!”
说着,我将账册,转向了御座的方向。
“陛下请看,此乃张员外当初所赠银票的票号、日期,以及经手人的画押。我们基金会的财务制度,是十分严谨的。每一笔‘捐赠’,都有据可查,绝不会让任何一位‘善长人翁’的功德,被埋没!”
账册上,那清晰的记录,和鲜红的指印,像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张德彪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两眼一翻,嘴里吐着白沫,竟是当场,被我活活“夸”得,晕死了过去。
立刻有两名禁军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了下去。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送过礼的官员,此刻,都像被施了石化术,一个个僵在原地,冷汗,己经浸透了他们的朝服。
他们终于明白,我所谓的“基金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功德簿!
那是一本……催命的黑账本啊!
而我,这场“颁奖典礼”的主持人,显然还没有尽兴。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账册上。
“接下来,我们要感谢的第二位‘荣誉理事’——”
我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队列中,那个己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户部侍郎,周启年。
“——户部侍郎,周启年,周大人!”
周侍郎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张原本还算儒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周大人!”我用一种更加热情洋溢的语气说道,“您不仅教子有方,培养出了像周博公子那样,极具‘绘画天赋’的人才。您本人,对我大梁的教育事业,更是关怀备至!”
“您,以您夫人的名义,向本基金会捐赠了一座位于城南的别院!并附言,希望此别院,能改建为‘寒士居’,为所有来京赶考的贫寒学子,提供一个遮风避雨之所!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仁义!”
“陛下!我大梁有周大人这等心怀天下的贤臣,何愁不能大兴啊!”
我一边“赞美”,一边将账册翻到了下一页,上面,赫然贴着一张地契的副本,以及一份……写着“捐赠”二字,并盖着周夫人私印的字据。
“你……你……血口喷人!”周侍郎终于崩溃了,他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那……那是我给我外甥准备的婚房!是你……是你巧取豪夺!”
“哎,周大人,此言差矣。”我一脸痛心地看着他,“您看,这白纸黑字,红印为凭,怎么能说是‘巧取豪夺’呢?您这又是‘为善不欲人知’了。您的品格,真是……太高尚了!”
“噗!”
周侍郎一口老血,首接喷了出来,身体晃了两晃,向后便倒。幸好被身后的同僚,手忙脚乱地扶住,才没步上张德彪的后尘。
而我,则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我手中的账册,还在继续翻动。
我的声音,还在继续,用一种充满了感恩与赞美的语调,回荡在太和殿的上空。
“接下来,让我们感谢,国子监祭酒,孙大人!他为基金会,捐赠了三百套绝版《经义汇编》!”
“感谢,通政使司李大人!他以匿名的方式,捐赠了黄金五百两!但我们基金会的‘尽职调查’部门,还是顺藤摸瓜,找到了您这位无名英雄!”
“感谢……”
我的嘴,就像一把无情的加特林。
我每“感谢”一位,队列中,就有一位大臣,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整个太和殿,仿佛变成了一曲……忠诚的赞歌。
一曲,为他们自己,谱写的……葬歌。
终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风暴中心的人身上。
吏部尚书,刘诚。
我合上账册,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华丽的封面,然后,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最后,我们要致以最最特殊、最最崇高敬意的,自然是……”
“我们‘大梁科举公平基金会’的……首席名誉会长——”
“吏部尚书,刘诚,刘大人!”
那一刻,刘诚浑身剧震,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