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殿外那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逾千钧:
“在拿到确凿铁证之前…风,不能起。”
赫连勃看着眼前这位一夜之间从深渊跃上风口浪尖的年轻皇贵妃。她脸色苍白,额角的血痕未消,紫色的宫装下,身体或许还在因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淬炼了千百次的寒铁,冰冷、坚硬、锐利,清晰地映出这深宫血影,更映出一种被命运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孤寂。
“老臣…明白!”赫连勃深深一躬,所有的忧虑和惊骇,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命令下达,殿内只剩下清理现场的细微声响和浓重的血腥味药味。
毛草灵缓缓坐回那宽大的紫檀木椅中,挺直的脊背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丝。彻骨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一夜之间,从祭品到皇贵妃,从任人宰割到执掌生杀,从绝境求生到直面东宫惊雷…这其中的惊心动魄、心力交瘁,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额角那道细小的伤口。微痛传来,带着一丝麻痒。目光落在自己纤细却沾着几点暗红血渍的手指上,那是云袖的血…也是她自己的血。
云袖…那个额角裹着染血细布、眼神凄惶绝望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份奋不顾身的忠诚是真的,可那袖口下意识的一缩…也是真的。背叛的疑云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云袖的事,只能暂时压下,待暗卫初成,再行密查。
还有巴图鲁…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看着他拄着刀依旧挺立如山的背影,毛草灵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若非他舍命相护,拼死带回那枚令牌和密报,此刻被打入死牢、万劫不复的,就是她自己了。这份恩,她记下了。
“巴统领。”
“末将在!”巴图鲁立刻转身,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的伤…”毛草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让张院正亲自为你诊治,用最好的药。本宫…需要你尽快好起来。”后面半句,她没有说出口,但彼此心照不宣。暗卫初建,风雨欲来,她需要这把最锋利的刀时刻保持锋芒。
“谢娘娘关怀!末将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碍事!”巴图鲁咧嘴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但眼中的光芒却更加坚定。
毛草灵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翻天覆地的一切,来重新凝聚那几乎耗尽的心力。
殿内烛火通明,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孤寂而料峭。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娘娘!”一名侍卫在殿门口单膝跪地,“陛下…陛下醒了片刻!召…召见娘娘!”
父皇醒了?!
毛草灵猛地睁开眼,所有的疲惫瞬间被强行驱散!她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担忧、急切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光芒。
“赫连大人,巴统领,随本宫前去探望陛下!”她毫不犹豫地下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脚步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是!”
赫连勃和巴图鲁立刻紧随其后。
一行人匆匆离开一片狼藉的栖梧宫正殿,穿过寂静的回廊,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快步走去。深沉的夜色笼罩着重重宫阙,琉璃瓦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夜风吹过空旷的广场,带着白日残留的暑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卷起毛草灵紫色的宫装裙摆。
她的心,却比这夜风更冷,更沉。
栖梧宫的鬼影似乎暂时驱散了,但东宫深处那只名为“鹞鹰”的幽灵,却如同巨大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也笼罩在整个皇城之上。
前路,依旧是浓雾弥漫,杀机四伏。她这个刚刚加冕的皇贵妃,不过是踏上了另一条更加凶险、更加孤独的征途。
皇帝寝宫——养心殿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殿外侍卫林立,气氛肃杀凝重。
毛草灵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强行压下,挺直脊梁,脸上重新恢复了那份属于皇贵妃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冰冷与威严,迈步踏入了那灯火通明却又充满了病弱气息的殿门。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龙涎香混合的气息。重重明黄色的纱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几名御医垂手侍立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龙床之上,皇帝拓跋焘半倚着厚厚的锦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