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父皇遗体。巨大的悲伤和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踉跄着扑到龙床前,“父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大殿,他重重地磕下头去,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少年的哭声,在肃穆悲凉的养心殿内回荡,冲淡了几分血腥与阴谋的气息,也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在泪水中拉开了序幕。
毛草灵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拓跋弘哭泣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待少年的哭声稍歇,她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威严:
“传旨:即日起,皇太子拓跋弘,移居东宫毓庆宫!命詹事府即刻筹备太子仪仗、属官!命太师赫连勃、首辅张廷玉,每日轮流入毓庆宫,为太子讲授帝王之道、治国之策!”
“命礼部、钦天监,速拟先帝庙号、谥号,择吉日举行大行皇帝丧仪及新君登基大典!”
“命兵部、五军都督府,加强京师及九门防务,国丧期间,严防宵小作乱!”
“命户部,即刻着手预备新君登基恩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以慰民心!”
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断,如同织就新朝权力网络的经纬线,从她口中平稳而有力地流淌出来。此刻的养心殿,不再是阴谋与死亡的漩涡中心,而是新朝权力运转的起点。毛草灵站在龙床与哭泣的新君之间,身影笔直,如同定海神针,也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赫连勃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个哭泣的少年,浑浊的老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欣慰?是忧虑?还是对未来的无尽思量?无人能知。
当最后一道指令下达,殿内再次恢复肃穆的寂静时,毛草灵的目光,越过拓跋弘哭泣的背影,再次投向龙床上那具已然冰冷的躯体。
父皇……
她在心中默念。
您留下的这盘残局,血已染透,鹞鹰已现形……如今,轮到儿臣来执子了。
这大魏的江山,儿臣会替您……守下去。用我的方式。
殿外,天色渐明。第一缕晨曦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如同锋利的金线,投射在养心殿沉重的琉璃瓦上,也透过敞开的殿门,照亮了殿内翻飞的尘埃,照亮了龙床上冰冷的遗容,照亮了少年新君哭泣的脸庞,最终,也照亮了毛草灵额角那道被帝血浸染的纱布,和她眼中那一片深不见底、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沉静。
风暴暂歇,余烬未冷。权力的游戏,永无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