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后的眼睛因为羞窘和一丝被冤枉的错愕而微微睁大。那份文件……她明明再三确认过才放在他手边的！

“我……”她想辩解，声音却干涩得发紧。

顾衡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了一些，无形中却带来更大的压迫感。他看着她镜片后那双因情绪波动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零点几毫米。

“工作失误，该罚。”他慢条斯理地宣布，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苏妩紧绷的神经上，“今晚留下来，加班处理完。”

他的视线，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牢牢锁住她，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窘迫和无措。桌下那只扰乱了整个会议的皮鞋，不知何时己悄然收回，规规矩矩地放回了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苏妩的一场幻觉。

【叮！顾衡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7%！】甜甜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兴奋，【宿主！他罚你加班诶！还涨好感！他好变态我好爱！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逗你玩！】

苏妩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迎上顾衡那深邃难辨的目光，压下心头的波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带着职业化的服从：

“是，顾总。我明白了。今晚我会处理完所有积压文件。”

夜色深沉，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严严实实地笼罩了整个城市。顾氏集团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区，巨大的落地窗外，只剩下远处零星几点的霓虹和蜿蜒如光带的车河，映衬得室内更加空旷寂静。

顶灯早己熄灭，只剩下苏妩办公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像黑暗海洋中一座小小的灯塔。这柔和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勾勒着她伏案的侧影。

宽大的、不合身的外套早己脱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同样保守但至少合身一些的米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严谨地包裹着纤细的脖颈。但那厚重的假刘海和巨大的黑框眼镜依旧固执地守着她的堡垒。

苏妩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的文件，笔尖在纸页上快速而流畅地移动，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长时间的伏案让她的颈项有些酸涩，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后颈。就在她抬手的瞬间，一缕不听话的、带着天然卷曲弧度的发丝，狡猾地从那严严实实的假刘海边缘挣脱了出来，垂落在她光洁的额角。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一道沉沉的、带着实质般重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温度。

苏妩的动作瞬间僵住，揉捏后颈的手指停在半空。她猛地抬起头，循着那目光的来向望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无声地敞开了一条缝隙。门缝里，没有灯光，只有走廊应急灯投下的一小片朦胧光晕。就在那片光与暗的交界处，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顾衡。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整个人几乎融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在夜色中的猛兽，无声无息。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异常锐利明亮，像两点寒星，穿透门缝的狭窄空间，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在她脸上——准确地说，是锁定在她额角滑落的那缕发丝旁，左眼眼尾下方，那一颗极其微小、却在此刻台灯光线下清晰得如同点睛之笔的、浅褐色的泪痣上。

那颗痣的位置，与“苏小狸”眼角那颗美人痣，分毫不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停止了舞动。苏妩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首冲头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被发现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带着一种近乎惊慌的狼狈，猛地抬起手，用力地、粗暴地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连同那颗要命的泪痣，狠狠地重新塞回了厚重假刘海的遮蔽之下！

门缝后的阴影里，顾衡依旧一动不动。那双锐利的眼眸，在苏妩惊慌失措的动作中，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如同受惊小动物般的狼狈。然后，苏妩看到，那紧抿的、总是显得冷硬无情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毫不掩饰的笑容。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和一种……近乎愉悦的兴味盎然。

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笑容，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具穿透力，像一支冰冷的箭，瞬间洞穿了苏妩所有的伪装。

下一秒，门缝被无声地、彻底地合拢了。走廊应急灯投下的那点微弱光晕消失，门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