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云州城上空厚重的硝烟与阴霾，如同稀释的金粉，透过戍守府邸高窗的缝隙，斜斜地投进这间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气息的偏厅。*x-i,n_x¨s¨c+m,s^.￠c\o′m\光线落在顾衡脸上，映出他褪去死灰后依旧过分苍白的肤色，却也勾勒出那下颌线冷硬不屈的轮廓。

苏妩依旧坐在矮凳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淬体塑筋丸支撑的精力在高度紧张后的骤然松弛下，正与汹涌的疲惫感激烈交锋。她眼皮沉重，每一次眨动都需耗尽力气，目光却如同生了根，死死锁在顾衡脸上，不敢移开分毫，仿佛只要稍一懈怠，那微弱的生机便会从指缝溜走。

榻上的人，那浓密的睫羽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极其细微的动作，落在苏妩眼中却如同惊雷。她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前倾，几乎要扑上去。

顾衡的眉头痛苦地蹙紧，喉间溢出一声低哑模糊的呻吟，沉重得像是从破碎的肺腑深处挤压出来。他眼睑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而迷蒙，没有焦点，如同蒙着隔世的尘灰。涣散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移动，最终，极其缓慢地，捕捉到了榻边那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乌发凌乱地垂落，一张小脸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格外苍白脆弱，唯有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像燃尽灯油前最后跳跃的两簇火焰，灼热地烙进他混沌的意识。

濒死的冰冷与剧毒的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虚幻的光晕。是梦？是黄泉路上不甘的执念所化的幻影？他从未如此刻般虚弱，仿佛连呼吸都耗尽了轮回的力气。唇瓣干裂，微微翕动，发出的声音嘶哑含混，如同砂纸摩擦过枯骨：

“夫…人……” 气息微弱得几乎散在空气里。

苏妩的心骤然提起，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比!奇/中\文`网- ?首`发.她倾身靠近，想听得更真切些。

顾衡涣散的视线似乎努力想在她脸上聚焦，却徒劳无功，最终只余一片空茫的悲凉。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更难看，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认命，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

“我…可能要…食言了……” 声音破碎，带着自嘲的苦涩。城下那强势的禁锢，那句“完好无损回来”的承诺，此刻听来，竟是如此讽刺。

“了”字的余音尚未消散——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掌掴，如同惊雷炸裂，狠狠劈开了偏厅内死寂的凝滞！空气仿佛被这一掌抽得凝固了一瞬。

苏妩的手还停在半空，细瘦的腕骨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指尖蜷缩着，掌心一片火辣辣的麻痛。她整个人都在抖，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所有的疲惫、担忧、恐惧，在听到“食言”二字的瞬间，被一种火山喷发般的绝望和狂怒彻底点燃！那怒火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算计，烧得她眼前发黑，烧得她不管不顾！

“顾衡！”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劈了叉，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凄厉和疯狂，冲着他嘶吼，“你再敢胡说一个字试试！你给我闭嘴！闭嘴！”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滚而下，砸在冰冷的石砖地上，也砸在顾衡骤然僵住的侧脸上。

那火辣辣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衡的颊骨之上！尖锐、清晰、不容错辨！这绝非濒死幻觉能有的感觉！

涣散迷蒙的瞳孔猛地一缩！

所有的混沌、所有的虚幻光影，被这结结实实、带着雷霆之怒的一掌，瞬间击得粉碎！涣散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凝聚，刺破了眼前朦胧的雾气，骤然变得清晰、锐利！

他看清了！

看清了眼前这张近在咫尺、泪痕狼藉的脸。?x·g+g￠d+x~s\.?c~o,m′那双总是含着娇气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未退的惊惧，是燃烧的怒火，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后怕！她脸颊上沾染的尘土还未擦净，额角散乱的碎发被冷汗黏住，嘴唇被自己咬破，渗着丝丝血痕，袖口处，深褐色的血污刺目地晕染开一大片……那是他的血？还是她彻夜操劳留下的痕迹？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娇气和狡黠算计的影子？分明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缘、己然崩溃的小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再狠狠揉搓！剧烈的抽痛瞬间盖过了伤口的灼烧和毒素残留的麻痹！不是为脸上的痛，是为她这副模样！

“呃……”一声短促的抽气从顾衡喉间溢出。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