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将最后一份批阅完毕的军报重重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仿佛为这漫长而压抑的上午画上一个休止符。/3\8′看′书·网′ /更~新*最*快,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酝酿着一场迟来的秋雨。那股从黑石堡弥漫而来的、混杂着血腥、野兽骚臭和冰冷铁锈的无形硝烟,似乎依然顽固地缠绕在他鼻尖,与抽屉里那份被封存的报告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试图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霾。然而,当指尖触碰到皮肤时,昨夜掌心残留的那份冰凉、细腻的触感却毫无预兆地浮现——苏妩颤抖的手指,脆弱得像初冬枝头最后一片薄冰。
“她醒了么?”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搅乱了强行维持的平静。顾衡不再犹豫,霍然起身,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利落而急促的回响,在空旷的司令部走廊里传开。
顾公馆的主卧,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阴沉的天光,只留一盏壁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药草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甜香。
苏妩安静地陷在柔软的锦被里,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她的小脸越发苍白,只有唇瓣因为刚喝过温水,透出一点浅淡的粉。她的呼吸平稳绵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仿佛一尊沉睡的、易碎的玉像。
顾衡推门进来时,动作放得极轻,几乎是悄无声息。他脱下带着室外寒气的军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和军裤,一步步走向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暖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笼罩了床上沉睡的人。
他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极力压抑的复杂情绪。昨夜她惊惧无助的模样和黑石堡老兵那瞪圆了眼的、极度惊恐的死状,两幅画面在他脑海中无声地碰撞、撕裂,又被抽屉里那张狰狞的爪痕照片强行分开。他伸出手,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力道,轻轻抚过她微凉的脸颊。
那触感真实而脆弱。
就在这时,苏妩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她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和脸上的触碰,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露出底下迷蒙、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初醒的懵懂让她眼神有些失焦,茫然地眨了眨,才渐渐看清眼前冷硬却熟悉的轮廓。`我,的?书.城¢ .首?发′
“……少帅?”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柔软,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顾衡紧绷的心弦。
“嗯。”顾衡应了一声,声音低沉,目光依旧锁着她,没有移开,“醒了?感觉如何?”
苏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像寻求庇护的小兽,用脸颊眷恋地蹭了蹭他依旧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宽厚的手掌。这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带着全然的依赖,瞬间瓦解了顾衡心头最后一丝冰冷的疑虑和审视。昨夜她紧抓着他衣角不放的脆弱感,此刻化作了无声的藤蔓,缠绕上来。
“头还有点沉……”她小声嘟囔着,带着点撒娇的鼻音,“但不怕了……你在这里,就不怕了。” 她说着,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抓住了顾衡放在床边的手腕。指尖冰凉,微微用力,仿佛确认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顾衡反手,将她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那纤细的手指在他手中,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他看着她苍白却努力对他露出一点笑意的脸,黑石堡的腥风血雨、巨大爪痕带来的压迫感,似乎被这方寸之间的暖意暂时驱散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俯下身,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却又不容置疑的关切:“管家说厨房温着粥,起来吃点东西。”
苏妩却轻轻摇了摇头,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反而收紧了些,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衬衫袖口下坚硬的手腕骨。她的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带着刚睡醒的水光和一种奇异的、执拗的专注,声音更软了几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不饿……少帅,你抱抱我……”
那眼神,那语气,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勒紧了顾衡的呼吸。
他眸色骤然转深,如同幽潭坠入星子,又瞬间被更浓的墨色吞噬。昨夜强行压抑的、混杂着担忧、后怕和某种被点燃的、更原始冲动的情绪,此刻在她脆弱又大胆的邀请下,轰然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没有丝毫犹豫,有力的手臂探入被中,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苏妩低低惊呼一声,身体瞬间悬空,失重感让她本能地紧紧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