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机时顿了下,随即只是把烟叼在嘴里。
江林以本想问现在事务所的情况怎么样?媒体报道是真的吗?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她居然有对江远山说不出的话。
江林以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当作无事发生:“我今晚可以回来住吧?”
不等江远山回答,她又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凌阿姨那里,收拾好行李后回来。”
说完,不等江远山说话,她匆匆跑出来到院子里。
太压抑了。
江远山的沉默,满屋子的烟酒味,他之前不抽烟的,因为她们不喜欢烟味。
……
江远山没有追出来,江林以也没出去。她在秋千上坐了会,脚边的盆栽奄奄一息,养了这么久的花变成这样,林丹看见后肯定会生气的,江林以起身去拉水管。
门外传来汽车停下熄火的声音,江林以拿着转角处的水管,僵在原地观望是什么人。
江远山似乎也听到声音,他慢腾腾地走出来开门,领着几位身穿工作服的调查员走进院子。
江远山垂首走在前面,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没有人发现角落里的江林以,江林以也没出声——江远山不会想让她看到这些的。
不多时,两位调查员跟在江远山身后出来,其中一个调查员手上多了几个厚厚的档案袋。
江林以联想到电视剧里犯人被押上车的画面,此刻除了江远山手上没戴手铐,他们一行人的表情和站位跟电视里没有两样。
江远山还是在转头时看到了角落里江林以,他跟最近的调查员说了句话,朝她走来,如常说:“一一,今晚还是去凌阿姨家住吧,明天妈妈去接你回来。”
江林以拼命摇头,用力抓住他的手:“你们要去哪?”
“接受调查。”
“不是说没事吗?为什么要调查?是不是很严重?”江林以的情绪突然失控,她近乎尖叫着问。
而江远山没再像之前那样肯定地说没事,意识到这点后,江林以忽然不择手段起来:“很严重是不是?我们去找其他叔叔阿姨帮忙好不好,余叔叔,凌阿姨……”
“一一。”
江远山拍拍她的手背:“我们不能这样,余叔叔也帮不了什么忙。”
说完,江远山拍拍她的手背,留下一句“我叫凌阿姨来接你”后,转身跟调查员上了车。
没等江林以拧开水龙头,天就下起了雨,雨滴砸向软泥时溅起泥水,砸在她干净的白鞋上,挂在凉亭里飘摇的白衬衫鼓成惨白的帆,飘向前途未卜的远方。
这次,没有人给她拿衣服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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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远航事务所财务造假事件彻查结果出来,事务所合伙人之一高志航暗中控制两家空壳咨询公司,以“财务顾问费”名义向审计客户收取额外资金,并胁迫审计组对旁氏影业虚增的5亿元营收出具无保留意见。
江远山在不知情情况下签署多份虚假传单,涉嫌出具证明文件重大失实罪。
其实早在年初,江远山就发现端倪并开始着手处理这个窟窿了,他跑了很多地方收集材料调度资金,高志航也表示过如果证监会的调令下来他会去自首。
但如今高志航不知所踪,江远山作为事务所合伙人之一不得不承担起所有法律责任。
谁能料到,最后捅向心窝那把刀,竟来自最信任的人递来的手。
林丹说江远山看错人了。
江林以想,她也看错人了。
在这个本该轻松惬意的假期,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很多计划好的事被她抛诸脑后。
比如高考成绩,比如院校报考,比如要去瑞士,和她要跟余朝也说的话。
她不确定是否该说出口。
江林以能感知到自己拥有的东西正在迅速流失。
从他们家楼梯墙面上收藏的字画一点点被撤走开始。
江林以小声问林丹:“我们要把房子卖了吗?”
从杭市回来后林丹面色憔悴很多:“抱歉一一,应该跟你商量的。”
算是默认了。
江林以勉强笑笑,她想过这种可能,心情同样沉重,她也不敢追问,以后他们住哪?老江会坐牢吗?她还可以前往央美读书吗?
江林以的生活像被浓雾笼罩,她看不清明天会怎样,只能僵立在原地,脚下仿佛是万丈深渊,稍一挪步就会跌入谷底。
这些天来,她和林丹相处的时间居多,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林丹回来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神采飞扬、一惊一乍的了,她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位传统印象里的母亲。
从容镇定,朴实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