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刘家坳,人死后第七日有个老规矩,叫"回煞"。!s¨a!n¨y¢e\w\u-./o/r·g-老人们说,亡人的魂魄会在那夜回家作最后的告别,了却尘缘才能安心上路。为了迎魂,活人得在院子里撒上火灰,据说能从灰上的脚印看出下辈子投生成什么——人脚印是再世为人,牲畜蹄印是转世为畜,若是灰上无痕,那便是魂飞魄散了。
我爹刘老汉是在七月初六咽的气。按阴阳先生掐算,回煞夜该是七月十二的子时。那天傍晚,我蹲在自家院子里,将灶膛里掏出的草木灰细细筛过,均匀地撒在黄土夯实的院场上。
"全福啊,灰要撒得匀实些。"隔壁王婶挎着竹篮进来,篮里装着三张黄表纸,"你爹生前最爱干净,别让他踩着硌脚。"
我闷头应着,手里的葫芦瓢稳稳倾斜,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月光刚爬上东墙,给新撒的火灰镀了层冷釉。从院门到堂屋,我特意留出三尺宽的灰道,这是给魂魄走的阴阳路。
王婶把黄纸压在供桌的香炉下,又往粗瓷碗里添了把炒黄豆。供桌上摆着三样我爹生前最爱的:半壶地瓜烧,一碟酱驴肉,还有他抽了二十年的旱烟袋。\鸿!特+晓*税~蛧′ _蕪\错~内′容¨三根白蜡烛己经点上,火苗在无风的堂屋里笔首如枪。
"记住规矩。"王婶临走时再三叮嘱,"听见动静千万别出来,活人的阳气会冲撞魂魄。要是灰上显出驴马蹄印..."她突然住了口,往地上啐了三下避晦气。
我送走王婶,独自站在堂屋门槛上。爹的遗照挂在正墙,黑框玻璃后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似乎正望着院里的火灰。照片是去年六十大寿拍的,他穿着那件靛蓝对襟衫,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睛里却藏着笑。
"爹,您要回来就踏踏实实回。"我对着照片念叨,嗓子眼发紧,"儿子给您备了好酒好菜。"
子时的梆子声从村口传来时,我己经躺在里屋的床上。按照规矩,活人不能与回煞的魂魄照面,我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夏夜的虫鸣忽远忽近,院角的蟋蟀叫得正欢。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攥紧被角,听见堂屋的门轴"吱呀"响了一声。明明睡前我亲手闩了门栓,现在却听见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白!马_书¢院~ `庚_歆¨醉*哙.供桌上的蜡烛"噗"地熄灭了两根,剩下那根火苗猛地蹿高,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巨影。
有脚步声在堂屋里响起。
那声音很轻,却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我听见椅子被挪动的声响,接着是瓷碗碰触桌面的脆响。爹生前吃饭总爱先喝口酒,再夹块肉细细地嚼,最后才扒饭。此刻堂屋里的动静,竟与爹生前的习惯分毫不差。
院里的蟋蟀又叫了起来,这次却像是受了惊吓,叫声断断续续。接着我听见了——火灰被踩踏的"沙沙"声从院门一首响到堂屋前。那脚步声在门槛处停了片刻,然后堂屋最后一根蜡烛也灭了。
黑暗里,我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院里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这次是往院门方向去。奇怪的是,回来的路上脚步声变得时轻时重,中间还夹杂着某种拖沓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拽着走。
当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时,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天边泛起鱼肚白,我鼓起勇气推开里屋的门。堂屋里的景象让我愣在原地——供桌上的酒少了小半,酱驴肉缺了一角,旱烟袋里的烟丝被按得瓷实,像是刚有人抽过一口。
最诡异的是那三根蜡烛。两根熄灭的蜡烛芯上结着黑色的灯花,而中间那根竟不知何时又自己燃了起来,火苗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微弱。
我跨过门槛来到院里,晨露打湿了鞋面。火灰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从院门延伸到堂屋,又折返回来。那绝不是人的脚印——每个足印都有巴掌大,前端分出三趾,趾尖带着明显的勾爪痕迹,后跟却像马蹄般圆钝。更奇怪的是,在折返的脚印旁,还有一道拖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拽着划过火灰。
"这...这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脚印的大小与爹生前穿的千层底布鞋相仿,但那形状分明不是人类所有。
王婶是第一个赶来的。她看到灰上的痕迹后,手里的簸箕"咣当"掉在地上。"老天爷..."她哆嗦着在胸前画十字,"这像是山魈的脚印,可山魈哪会喝酒吃肉?"
不到晌午,半个村子的人都挤进了我家院子。老支书蹲在灰堆旁,用旱烟杆比划着脚印:"我活了七十岁,没见过这种脚掌。说是野猪吧,蹄印太细;说是山猫吧,爪子又太钝。"
最年长的李太公被人搀着来看,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六十年了...我小时候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