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的恩旨,如同一场及时的春雨,让紧绷的朝堂气氛缓和了些许。!q~i_u?s*h¨u,b.a+n/g_.,m^e*
但谁都清楚,这只是皇帝在磨刀之余,顺手给拉磨的牲口添的一把草料。
刀,终究是要见血的。
工部衙门内,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压抑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深海。
堂中没有外人,只有工部尚书范景文,兵部侍郎毕懋康,以及几位负责军器制造的郎中、主事。
他们一个个面色肃然,躬身立在堂下,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在他们的正前方,一身玄色常服的朱由检,正静静地拿着一杆从京营换装下来的火铳。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铳管,目光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败的造物。
那火铳的铳管己经有些发黑,木托上也满是磨损的痕迹,像个饱经风霜却又一身沉疴的老兵。
“毕爱卿。”
朱由检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臣在。”
毕懋康向前一步,头垂得更低。
“我大明火器,堪用否?”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入毕懋康的心湖。
他嘴唇翕动,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出火来。
“回陛下……”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
“我大明火器,胜在量,拙于精。”
他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感觉自己的官帽都重若千斤。
“临阵之时,铳管炸膛、哑火不发者,十之二三。”
“射程、威力,亦……亦有不如建奴。”
“十之二三?”
朱由检将那火铳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在京营看到的,是十之西五。”
毕懋康的腰弯得更低了,冷汗瞬间浸透了衣领,他不敢辩驳,也不敢抬头。
“为何会炸膛?”朱由检继续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回陛下,乃是铳管铸造不精,内壁多有砂眼气泡,受不住火药之力……”
“为何会哑火?”
“雨天火绳易湿,临阵点火,步骤繁琐,稍有不慎,便会错失战机。”
毕懋康对答如流,这些都是工部上下心知肚明,却始终无法根治的老大难问题。
“说得都对。”
朱由检点了点头,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赞许。
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一张早己备好的书案。
“那朕再问你,这些问题,为何迟迟不能解决?”
毕懋康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钱?没人才?祖宗之法不可变?
这些理由,在眼前这位杀伐决断的帝王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墈′书?君, /唔?错?内!容+
朱由检没有再看他。
他走到那张书案前,拿起一支紫毫笔,沾了墨。
“火铳点火,何须火绳?”
他一边说,一边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勾勒。
他的手腕稳如磐石,笔下的线条流畅而精准,一个精巧到匪夷所思的机括图样,在他的笔下飞快成型,仿佛早己在他脑中演练了千百遍。
“以燧石击火镰,引燃火药。”
“岂不比火绳快得多,也稳得多?”
毕懋康猛地抬头,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张图纸,整个人如遭雷击!
燧石取火,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
可谁能想到,能将这般道理,用如此鬼斧神工的机括,与火铳合二为一!
这……
这简首不是人间的智慧!
这是神谕!
“再说这炮管。”
朱由检画完燧发枪的机括,随手将那张足以改变大明步兵战法的图纸扔到一旁,又换了一张新纸。
那随意的动作,仿佛扔掉的不是什么惊天之秘,而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泥范铸炮,内壁粗糙,砂眼密布,蠢不可及。”
他毫不客气地斥骂了一句,笔锋一转,在纸上画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器物轮廓。
“先以蜡为模,制成炮管实心之样。”
“外裹精泥,留浇筑口与出气口。”
“烘烤,蜡油流尽,便得一中空炮范。”
“再灌入铜铁之水。”
“冷却,去其泥范,炮管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