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声音平铺首叙,仿佛在诉说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
“此法,名为‘失蜡’。”
“用此法铸出的炮管,内壁光滑如镜,朕问你,它还会炸膛吗?!”
毕懋康整个人己经站不住了。
他踉跄着扑到案前,那双钻研了一辈子机械的老眼,死死盯着纸上那几句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话,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失蜡法!
此法古己有之,可都是用来制作那些精巧的香炉、珍奇的摆件!
谁!
谁敢想,谁敢如此奢侈,用它来铸造国之重器的大炮?!
“陛下!”
毕懋康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此法……此法太慢了!太耗费人工!一尊蜡模,便要耗费顶级巧匠数月之功!若以此法铸炮,我大明一年也出不了几门啊!”
“等不及,根本等不及啊!”
“慢?”
朱由检冷笑一声,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在地上打转的蝼蚁。
“是尔等的脑子慢。”
他一把夺过毕懋康手中因为激动而攥得死紧的图纸,看也不看就撕了个粉碎!
纸屑纷飞,如雪片般落下。
毕懋康和一众工部官员,全都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伏在地,以为天子龙颜大怒。-衫′巴?看_书/网^ ^醉′歆`蟑*洁¢耕-辛~快?
“只会用最笨的法子,一个一个地去雕蜡模?”
朱由检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毕懋康的心口。
“朕,只要你们做一个能反复用的‘母模’!”
“用铜,给朕铸一个可以拆开的,中空炮管状的精细模具!”
“把蜡油灌进去,冷却,打开,一根一模一样的蜡管不就出来了?”
“一天能做多少根?一百根够不够?!”
“然后再用这些蜡管,去裹泥范,去浇铸!”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贯耳!
“这,叫量产!懂不懂?!”
轰!!!
“量产”两个字,如同开天辟地的神谕,在毕懋康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头,那张老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骇然与呆滞。
对啊……
母模……
用一个模子,去复制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蜡模……
何等简单!
何等巧妙!
何等匪夷所思!
为何他们这些穷尽一生心血钻研器械的匠人,就从未想过!
这己经不是什么技巧了。
这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造物的“道”!
“而且,”
朱由检看着他们那副失魂落魄的蠢样,眼中的鄙夷更甚。
“谁告诉你们,枪管炮管,非要一体成型?”
“可以分内外两管。”
“内管,用朕说的新法,用最好的精钢,造得精细,造得光滑。”
“外管,用次一些的生铁,造得粗糙些也无妨,只要够厚,够结实。”
“然后,把外管烧红,趁其热胀,将冷的内管嵌入!”
“待其冷却,两层管子便会死死箍在一起,其坚固远胜一体铸造之物!”
“省钱,省料,还更坚固。”
朱由“检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简单的道理,要朕来教你们?!”
“噗通!”
毕懋康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老泪纵横,对着朱由检的方向,以头抢地,发疯似的“砰砰”磕头。
他磕的,不是皇帝。
他磕的,是神!
是在他毕生钻研的领域里,向他降下神谕的真神!
“臣……臣……罪该万死!”
“臣愚钝!臣无能!有负圣恩!罪该万死啊!”
朱由检冷漠地看着脚下痛哭流涕的工部侍郎,仿佛在看一个终于开窍的顽童。
“还有火药。”
朱由检的声音,此刻在毕懋康耳中,己不似人言,而是九天之上传来的纶音。
他拿起第三张纸。
“尔等只知硝、硫、炭三物混合,可知配比不同,其用亦有天壤之别?”
他提笔,飞快写下三行字,每一笔都如刀刻斧凿。
“火炮之药,重在推力。硝石八成,硫磺一成,木炭一成。此比,可使火药燃烧绵长,送炮弹出膛更远。”
“火枪之药,重在瞬发。硝石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