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黄皮子讨封,老一辈的东北人没有不心里头发怵的。.幻¨想?姬/ /无~错+内\容_这玩意儿,说的是成了气候的黄大仙,修炼到了一定的关头,能幻化人形说话,却又差着那最后一口“人气儿”。它就需要在特定的时辰(比如大清早天蒙蒙亮或者黄昏擦黑,人鬼难分的时候),找一个赶路的心首口快、没啥心眼儿的汉子(尤其是那种火气旺、嘴巴没把门的),出现在路中央拦住他,问上一句:“你看我,像个人呐,还是像个神?”
这问话,讨的就是个“口封”!行路的人要是认认真真、带点敬畏地回答“您看着像个神仙爷”,或者“您像是位大德行的先生”,这就等于是人给它“封了正”,送了它一场大造化,它就能成了真正的仙家,日后少不得要报答这封正之人。可要是遇上个缺心眼的,或者胆大不信邪的,随口胡说八道,骂一句“我看你像个球”,或者“你像个没毛的山驴逼”,得,那就倒了血霉了!这口封一旦恶了,这黄皮子几百年的道行全毁在这一句话上!它恼羞成怒,必是怀恨在心,不把这一家子活活祸害干净了,它决不算完!
李家屯就有这么个不信邪的,姓李,外号“李大胆”。这人西十啷当岁,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仗着早年跟着胡子(土匪)拉过杆子,胆子贼大,脾气又爆又倔。他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什么神神鬼鬼黄大仙的事,逢人讲这个,他就瞪着眼珠子骂:“扯他娘的犊子!黄皮子不就是个偷鸡摸狗的玩意儿?再成精还能咋地?老子见一个崩一个!”屯里老人背地里都撇着嘴摇头:“哼,看他狂的,别撞上个道行深的!”
这事儿就出在秋天放山回来。东北的深秋,天短夜长,树叶落尽了,地里的庄稼早就收干净,露出光秃秃的地垄沟,透着一股子萧杀。天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刚下午三西点钟的光景,天就擦黑了,阴风打着旋儿,卷起枯黄的树叶乱飞。
李大胆扛着一杆装铁砂子的破洋炮,背着个半空的褡裢,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后山老林沟子那面往回赶。他今天手气背,钻了一整天林子,连个野兔毛都没打着,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正窝着火。
眼瞅着要走出那片又深又暗、长满大柞树和杂木的老林子,前面就是相对稀疏点的桦树林带,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屯子了。林子里比外头暗得更快,光线惨淡,枯枝伸张着,像无数鬼爪子。
就在这时,前头一棵被雷劈过、只剩下半截焦黑树桩子的老柞树旁,影影绰绰地蹲着个东西!黑乎乎的,个头不大,像是个人半蹲在那儿。李大胆眼力好,借着最后一点微光使劲儿瞅了瞅。
怪!那东西穿着件暗灰色的、磨得油光发亮的旧马褂儿,像前清老人穿的那种,后脑勺上拖着条细辫子,随着身子微微晃动。它就那么撅着屁股蹲在树桩子旁边,两个细小的爪子似乎在扒拉着树根底下的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念叨叨,那声音既不像人声,也不像鸟叫,含含糊糊、尖声尖气,像是某种金属在磨着牙齿。
李大胆心里“咯噔”一下,这鸟不拉屎的老林背阴地方,哪来的半大老头子?还这身打扮?他本能地把肩上扛着的洋炮顺了下来,一手托枪,一手就摸向了扳机,脚步停了下来。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那蹲着的“灰马褂儿”猛地停止了扒拉,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了上半身!动作僵硬得很。
这一转过来,李大胆头皮“嗡”地就麻了!那脑袋……根本就不是人脸!尖嘴猴腮,嘴巴往前突得老长,嘴边儿稀稀拉拉有几根灰白的胡子,两只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像两条油黑发亮的小缝儿!脸上糊着一层细细的黄棕色绒毛!整个一个活脱脱的黄鼠狼的脑袋!
这玩意儿顶着个人脑袋大小的黄鼠狼头,身子却分明穿着旧马褂儿!正用它那双眯缝着的、闪烁着诡异幽光的小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李大胆看!那眼神,冰冷、狡猾,又带着一种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审视意味。!x!i?a/n-y.u′k~s¢w¢.¢c!o~m′
李大胆浑身汗毛炸立!他就算胆子再大,也是第一次在荒山野岭里真真切切地撞上这么个邪乎玩意儿!心跳得像鼓锤!但他那股压不住的蛮劲儿也上来了!尤其是看到那双贼溜溜、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睛时,“李大胆”三个字顶得他喉咙发堵。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飘,但更多的是压不住的暴躁:“操!装神弄鬼!吓唬谁呢?!”同时“咔嚓”一声,把洋炮的撞锤掰开了!
那半人半兽的怪物非但不害怕,反而嘴巴咧开了!一张尖长的嘴咧到一种不可能的弧度,露出了两排又细又密、沾着可疑粘液的尖牙!它在笑!无声地、极其瘆人地笑!
接着,它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