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像是有口浓痰卡在那儿。然后，一个尖锐、刻薄，又带着十足怪腔怪调、类似人语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个字都像小刀子在刮擦李大胆的耳膜：

“嘿嘿……过路的老……老哥儿（拖长了调）……你眼神儿好……”那怪物慢慢站起身，两条细腿颤巍巍地支撑着灰马褂儿包裹的身子，一步步朝着李大胆逼近，“你……你说说，俺这身打扮……”它特意扭了扭穿着马褂儿的瘦小身子，又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个顶着黄鼠狼毛发和嘴脸的人脑袋（指得极其僵硬别扭），“你看俺老黄（自称老黄？）……今儿个这模样儿……是像个人……呐？还是像个神……仙爷呐？”

最后那个“神仙爷”尾音拖得老长，尖细刺耳，充满了戏谑、嘲弄，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逼迫感。那双眯缝眼里的幽光越来越亮，死死地锁定了李大胆的嘴巴。

讨封！

这两个血淋淋的字像两个烧红的秤砣砸进了李大胆的脑子里！他以前也听屯里老人讲古时提过，说撞上黄皮子讨封，千万不能说错话！可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被人装神弄鬼地吓唬！尤其是眼前这个怪物，顶着个野兽头，却用人话装模作样地逼他！

一股混着恐惧的邪火猛地窜上他天灵盖！他那狗熊脾气彻底压倒了本能的一丝恐惧！他脑子一热，啥老辈子规矩全忘了！什么封正封邪，去他娘的吧！

“我操你姥姥！”

李大胆猛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眼睛瞪得像铜铃，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胀起来！他指着那个黄鼠狼脑袋，破口大骂：

“老子看你他妈像个吊毛！！装你妈的人样子！你他妈就是个长了个人模狗样、没穿裤子的山驴逼！还神仙爷？我呸！赶紧滚回你耗子洞里去吧傻逼玩意儿！别在爷爷跟前丢人现眼！”

他这顿夹枪带棒、全是污言秽语的恶骂，又毒又狠，如同数不清的冰雹子，劈头盖脸地就砸到了那自称“老黄”的怪物脸上！

霎时间，小小的树林子里像是打了一道无声的厉闪！空气骤然凝固！风停了，连最后一点枯叶翻卷的声音也没了！

那黄鼠狼脑袋上，刚才还咧着的狞笑，僵住了，硬在了那张毛茸茸的脸上，像个拙劣生锈的铁皮面具。?k￠a/n/s+h.u!w^a?.·c￠o′m?紧接着，那两颗眯缝眼里原本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一点一点，一丝一丝……骤然熄灭！就像是两盏被风吹灭的油灯，灯油彻底烧干了，只剩下两个不见底的、空洞洞的黑窟窿眼！里面看不到一丝光，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冰冷到足以冻结骨髓的怨毒和疯狂！

“嗬……嗬嗬……” 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变调的噪音，像是漏了气的风箱。它僵首地站在原地，整个穿着马褂儿的小小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是那股酝酿了几百年、即将登堂入室的力量，被这几句污秽之极的狂言彻底击溃、炸成了齑粉！

李大胆骂完，见它没动静，反倒更来劲了，枪口对着它：“咋地？哑巴啦？还不快滚！”

话没落音，对面那东西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到根本无法形容的尖嚎！那声音己经不似活物，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同时扎进人的耳朵！尖锐、痛苦、怨毒！林子里剩下的最后几只鸟雀，噗棱棱地全被惊得冲天飞起！

伴随着这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怪物瘦小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全部骨头，瞬间塌缩下去！“哗啦”一声，那件灰扑扑的旧马褂儿像是瞬间失去了支撑，软塌塌地摊在了地上！

马褂儿下面空空荡荡！啥都没有了！只有一股浓烈刺鼻、像是烂了几个月的鸡舍里才有的骚臭膻气，猛地扩散开来！熏得李大胆首犯恶心！

跑了？李大胆一愣，再看地上那件诡异的旧马褂，心里那点邪火下去了大半，涌上来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他壮着胆子上前用枪管扒拉了一下那马褂儿——除了腥臭，啥都没有。

“妈的，什么玩意儿，装神弄鬼！” 李大胆骂咧咧，把地上的马褂踢飞到一边的枯叶堆里，扛着枪，加快脚步就往屯子方向跑。后脊梁凉飕飕的，总感觉背后有东西盯着。他一路再没敢回头。

李大胆活着回到屯子，他那张破嘴管不住，把后山遇见黄皮子讨封、被他一顿好骂的事儿添油加醋、唾沫横飞地讲给了好几个人听。听的人脸色都白了，有个见识老的猎户当场就跺脚：“李大胆！你个愣货！闯下塌天大祸了啊！那话是能说的？那是要人家的命！它不得回来索你的命啊！快回家！把烟袋锅子都点上（烟驱邪）！这几天别出门！”

李大胆是混不吝惯了，嘴上虽然还硬气：“怕它个卵蛋！老子有洋炮！” 可心里头终究犯起了嘀咕。当天晚上，他一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