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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豁牙脸色铁青,他走到那座老坟前,蹲下身,用手扒开墓碑根部的积雪。积雪下,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碗口大小的……窟窿!像是獾子或者狐狸掏的洞!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腐气从洞里飘出来!
“魂……被拽进坟窟窿里了!”徐豁牙声音低沉,“那脏东西的老巢!”
“啥?!”张老蔫眼前一黑,“那……那咋办?!”
徐豁牙没说话。他猛地抓起张老蔫手里的粗瓷碗,将碗底那点腥臭的黑泥,狠狠摔在坟窟窿旁边的雪地上!
“啪!”
黑泥西溅!
紧接着!他一把夺过翠花怀里紧紧抱着的小汗褂!用枣木拐棍沾着碗里残留的一点狗蛋的气息(汗味),又沾了点自己指头上还没干透的血!然后,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件小汗褂……狠狠塞进了那个黑黢黢的坟窟窿里!
“狗蛋——!扯住衣裳!爹娘拉你出来——!!!”徐豁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同时,将枣木拐棍的棍头,死死抵在了那件塞进窟窿的小汗褂上!
“快!抓住棍子!往回拉!”徐豁牙对着张老蔫和翠花吼道!
张老蔫和翠花如梦初醒!两人扑上去,西只手死死抓住徐豁牙的枣木拐棍!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后拽!
“嗬——!”徐豁牙额头青筋暴起,老脸憋得通红!他双脚死死蹬着冻硬的地面,身体后仰,如同拔河!
棍子那头……传来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如同坠着千斤巨石的拉力!死死地往回扯!像是在和坟窟窿里的什么东西……角力!
“拉!使劲拉!”徐豁牙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张老蔫和翠花也拼了命!指甲抠进了木头里!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嘎吱……嘎吱……”
枣木拐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棍身剧烈地颤抖着!
棍子那头传来的拉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冷!一股刺骨的阴寒顺着棍子蔓延上来,冻得三人手臂发麻!翠花甚至感觉棍子那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小孩哭泣般的呜咽声!充满了痛苦和……怨毒?!
“狗蛋!抓紧啊!娘拉你出来!”翠花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一!二!三!拉——!!!”徐豁牙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双脚狠狠一蹬!
“噗嗤——!”
一声如同破布撕裂般的闷响!
那股巨大的、冰冷的拉力……猛地消失了!
三人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惯性带得向后猛地一仰!“噗通噗通”摔倒在雪地里!滚作一团!
徐豁牙手里的枣木拐棍……断了!
半截棍子握在他手里,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另外半截……连同那件塞进坟窟窿的小汗褂……消失在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里!
“狗蛋!我的狗蛋啊!”翠花看着那空荡荡的坟窟窿,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张老蔫瘫在雪地里,呆呆地看着那个吞噬了他儿子最后希望的坟窟窿,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徐豁牙拄着半截断棍,挣扎着爬起来。他嘴角淌着血,脸色灰败,看着那个黑窟窿,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无能为力的悲凉。
风雪更大了。乱葬岗子上,只剩下绝望的哭嚎和呼啸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翠花悠悠醒转,哭得撕心裂肺。张老蔫像具行尸走肉,背起昏昏沉沉的婆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子里走。徐豁牙拄着断棍,佝偻着背,跟在后面,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回到张家那间破屋。窗户大敞着,冷风卷着雪沫子往里灌。屋里一片狼藉,油灯早就灭了,黑漆漆的。
翠花扑到炕上,摸着冰冷的炕席,哭得死去活来。张老蔫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呆滞。
徐豁牙默默地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走到炕边,目光落在狗蛋睡觉的枕头旁。
那里,安静地躺着狗蛋睡前玩的……那匹木头小马。
徐豁牙伸出枯瘦的手,颤抖着,拿起那匹小木马。
小木马身上,沾着几点……湿漉漉的、散发着淡淡腥腐气的……黑泥点子。
徐豁牙看着那几点黑泥,又看了看窗户上那个黑黢黢的大洞,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将那匹沾着坟泥的小木马,轻轻放在了哭晕过去的翠花枕边,然后拄着断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出了张家那扇破败的门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和风雪里。
自那以后,靠山屯再也没人见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