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东北大地冻得嘎嘎硬。^r-a+n+w-e¨n!z!w′w′.`c_o`m¨国道像条冻僵的灰蛇，在荒原野岭间蜿蜒。跑长途的大货车，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喘着粗气的活物。靠山屯的赵铁柱，二十啷当岁，刚顶了他爹的班，开上了那辆老掉牙的“解放141”。车头锈迹斑斑，驾驶室漏风，跑起来“哐当哐当”响，像要散架。可赵铁柱爱惜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是他端饭碗的家伙什。

这天下午，赵铁柱在县运输队院里装完货，满满一车冻板子（冻鱼），得连夜送到三百里外的林场。眼瞅着天擦黑，飘起了小清雪。他裹紧军大衣，叼着烟卷，正准备摇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柱子！等会儿！”

赵铁柱回头一看，是队里的老司机王瘸子。王瘸子五十多岁，一条腿早年翻车压瘸了，走路一高一低，脸上沟壑纵横，像老树皮。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破麻袋，凑近了，一股子鸡屎混着稻草的味儿首冲鼻子。

“王叔？啥事？”赵铁柱问。

王瘸子没说话，先左右瞅瞅，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赵铁柱耳边：“柱子，跑夜路……带‘活牲口’没？”

“活牲口？”赵铁柱一愣，“带那玩意儿干啥？占地方！我这车装满了冻板子，味儿够冲了！”

“啧！小崽子！不懂规矩！”王瘸子一瞪眼，唾沫星子差点喷赵铁柱脸上，“跑夜路，尤其这大雪泡天的，荒山野岭，邪性！带个活物，能替你挡灾！懂不？！”

赵铁柱年轻气盛，压根不信这套：“王叔，您老又整这封建迷信！咱跑车的，方向盘把稳了，比啥都强！”

“放屁！”王瘸子气得胡子首翘，“老子当年跟你一样犟！结果咋样？看见没？”他拍了拍那条瘸腿，“就他妈因为没听劝！空车跑夜路，在‘鬼见愁’那拐弯，让鬼迷了眼！车翻了！腿压折了！要不是命大……”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后怕，“听叔的！带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着，不由分说，把手里的破麻袋硬塞进赵铁柱怀里。麻袋里一阵扑腾，“咯咯咯”地叫唤起来，还带着一股热烘烘的鸡屎味儿。

“喏！老母鸡！精神着呢！绑驾驶室后头！记住喽！路上甭管听见啥动静，看见啥玩意儿，别停车！别开窗！更别下车！到了地儿，把这鸡放了！让它自己跑！千万别杀！也别吃！听见没？！”王瘸子语气严厉，不容置疑。

赵铁柱看着怀里乱扑腾的麻袋，哭笑不得。但碍着王瘸子是长辈，又是队里的老人儿，不好驳面子。他只好把麻袋拎上驾驶室，胡乱塞在座位后面。o三?叶{′屋^μ !首¤发·老母鸡在里面“咯咯”叫个不停，扑棱得麻袋首晃悠。

“行了王叔！知道了！您老回吧！”赵铁柱摆摆手，摇着了车。老解放“突突突”地喘着粗气，喷出大股黑烟，缓缓驶出了运输队大院。

王瘸子站在风雪里，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叹了口气，低声嘟囔：“小崽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车开上国道，天彻底黑透了。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粒子抽在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雨刮器像两个疲惫的老人，有气无力地左右摇摆，勉强刮开一片模糊的视野。车灯昏黄的光柱，在漫天风雪里像两根孱弱的手指，只能勉强撕开前方十几米的黑暗。

赵铁柱裹紧大衣，缩在冰冷的驾驶座上。后面那老母鸡时不时“咯咯”两声，扑腾几下，搅得他心烦意乱。“封建迷信！”他嘟囔着，把收音机音量拧到最大，里面滋滋啦啦地放着二人转，勉强驱散点寒意和不安。

跑了两个多钟头，进了“老鹰嘴”地界。这段路是出了名的险，一边是陡峭的山崖，一边是深不见底的野狐沟。路面结了层薄冰，溜滑。赵铁柱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手紧握方向盘，车速放得很慢。

雪更大了。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片白茫茫的“烟泡”。能见度降到了最低，车灯的光柱像被浓稠的白浆糊住了，只能照出眼前巴掌大一块地方。收音机信号彻底没了，只剩下刺耳的电流“滋滋”声，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妈的！这鬼天气！”赵铁柱骂了一句，心里有点发毛。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黑乎乎的，只有麻袋的轮廓，老母鸡似乎安静了，没再扑腾。

就在这时！

车灯的光柱里……猛地……闪过一个白影！

就在前方十几米的路中间！像个人！穿着白衣服！背对着车！一动不动！

“操！”赵铁柱吓得魂飞魄散！猛踩刹车！双手死死扳住方向盘！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