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后山有片老林子,叫“黑瞎子沟”。¢s_o?k~a·n_s_h+u¨./c¨o-m′林子深,树密,遮天蔽日,老辈人说里头藏着成了精的“灰仙”(老鼠精)。灰仙住的地方,叫“灰仙府”,一般是地底下的大窟窿,洞口有讲究,要么是背阴的老树根底下,要么是乱石堆的夹缝,洞口附近寸草不生,还总散着一股子淡淡的、像是陈年烂谷子混着土腥气的怪味儿。屯里人进山打柴、采蘑菇,都绕着那些地儿走,生怕惊了灰仙,惹上“搬仓”的祸事。啥叫“搬仓”?就是灰仙报复人,把你家粮仓、米缸、面袋子,一夜之间给你搬得精光!连个米粒儿都不剩!
屯西头老孙头,六十出头,干巴瘦,一脸褶子像老树皮。他有个小孙子,叫铁蛋,十二岁,虎头虎脑,胆子贼大。爷孙俩日子过得紧巴,眼瞅着开春青黄不接,家里米缸快见底了。老孙头愁得睡不着觉,琢磨着进山碰碰运气,挖点山货换粮食。他年轻时候跟着老参客钻过老林子,知道黑瞎子沟深处有片向阳坡,早年出过“棒槌”(野山参)。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老孙头揣了几个冻硬的苞米面饼子,背上破褡裢,里面装着挖参用的小铲子、红绳、铜钱,还特意带了一小包朱砂——老辈人讲,这玩意儿辟邪。他叫上铁蛋:“蛋儿!跟爷进山!挖着棒槌,过年给你扯新衣裳!”
铁蛋一听新衣裳,乐得屁颠屁颠,抄起把小镐头就跟上了。爷孙俩深一脚浅一脚钻进黑瞎子沟。林子里的雪还没化净,踩上去“嘎吱”响。越往里走,树越密,光线越暗,一股子陈年落叶腐烂的霉味儿混着泥土的腥气首往鼻子里钻。
走到晌午头,爷孙俩累得够呛,靠着一棵老柞树歇脚。老孙头掏出饼子,掰了一半给铁蛋。铁蛋啃着饼子,眼珠子滴溜乱转,突然指着不远处一片背阴的乱石砬子:“爷!你看那石头缝里!是不是有棵‘灯台子’(人参幼苗)?”
老孙头眯着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那石砬子底下,黑黢黢的,隐约能看到几块大石头垒着,像个天然的小石洞。洞口不大,周围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地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灰白色的……骨头渣子?!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烂谷子味儿?!
“坏了!”老孙头头皮发麻,“蛋儿!别过去!那……那像是灰仙府!”
铁蛋年纪小,不懂事,一听“灰仙”,反而来了劲:“灰仙?大耗子精?爷!咱把它窝掏了!说不定里头藏着金豆子呢!”说着,拎着小镐头就冲了过去!
“蛋儿!回来!”老孙头急得首跺脚!想拦,腿脚慢了一步!
铁蛋己经冲到石砬子跟前,抡起小镐头,对着那石头缝旁边松软的泥土,“吭哧”就是一下!
“哗啦!”
一镐头下去,刨开一大片黑土!露出底下……一个碗口大的黑洞!一股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烂谷子混着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骚膻恶臭!猛地从洞里喷涌出来!熏得铁蛋“哇”地一声干呕!
“我的娘!”老孙头魂飞魄散!扑过去一把拽住铁蛋往后拖!
晚了!
只见那黑洞里,“嗖嗖嗖”窜出十几只个头奇大、毛色油亮、眼珠子血红的大耗子!个个都有半尺长!它们像是受了惊,发出“吱吱”的尖利嘶叫!瞪着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爷孙俩!紧接着,洞里又传来一阵更加密集、更加尖细的“吱吱”声!像是……无数只小耗子在叫?!
“蛋儿!快跑!”老孙头拉着铁蛋,连滚带爬地往回跑!身后,那十几只大耗子并没追上来,只是围在洞口,发出愤怒的嘶叫。*兰,兰¢文?学¢ ′更_新?最+快·
爷孙俩一口气跑出二里地,累得瘫在雪地里大口喘气。铁蛋小脸煞白,这回是真吓着了:“爷……那……那洞里……好像……有……有耗子崽儿……”
老孙头心里冰凉!他知道,坏了!真捅了灰仙窝了!还伤了小的!这梁子结大了!
当天晚上,老孙头家就出事了。
先是灶坑里的火,怎么也烧不旺。添再多的柴,火苗子都蔫蔫的,像被啥东西压着,光冒烟不起火。锅里熬的苞米碴子粥,熬了半个时辰还是冰凉,米粒儿硬邦邦的,像没煮过。
接着,睡到后半夜,老孙头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沙沙”声惊醒。声音……就在炕席底下!像是……无数只小爪子……在抓挠着土炕的泥坯!
“蛋儿!醒醒!”老孙头推醒旁边的铁蛋。铁蛋揉着眼睛,也听到了那声音,吓得首往爷爷怀里钻。
“沙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像是整个土炕底下……都爬满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