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东头的光棍汉刘二混子,三十啷当岁,好吃懒做,嗜赌如命。+6\k.a!n?s¨h\u,._c¢o/m+家里穷得叮当响,炕上连张囫囵席子都没有,可裤兜里但凡有几个铜板,就非得摸到邻村“野狐屯”的赌窝里去耍个精光。屯里人背地里都叫他“刘光腚”,意思输得连裤子都保不住。
这天傍晚,刘二混子揣着刚从老舅家连哭带嚎“借”来的两块大洋,顶着阴沉沉的天,深一脚浅一脚地又摸到了野狐屯。赌窝设在屯西头老孙头家的地窖里,昏黄的油灯下,烟雾缭绕,汗臭、脚臭混着劣质烧酒味儿,熏得人脑仁疼。牌九、骰子哗啦响,吆五喝六声震天。
刘二混子手气出奇地好!两块大洋翻成了五块!又翻成了十块!他眼珠子都红了,兴奋得满脸油光,嘴里叼着半截烟屁股,唾沫星子乱飞:“押!押大!通吃!”
不知不觉,外面“轰隆隆”一阵闷雷滚过,紧接着,“哗啦”一声!瓢泼大雨兜头浇了下来!砸得地窖顶棚“噼里啪啦”响。
“操!下大了!”有人骂了一句。
“散了吧散了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老孙头看看天色,开始撵人。
赌徒们骂骂咧咧,揣着赢的输的,一窝蜂散了。刘二混子兜里揣着刚赢的十几块大洋,沉甸甸的,心里美得冒泡,可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雨帘子,又犯了愁。野狐屯离靠山屯十几里地,中间还隔着片老林子,这黑灯瞎火又下着暴雨,咋回去?
“二混子!要不……搁我这儿凑合一宿?”老孙头斜眼瞅他。
刘二混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明儿个还约了王老财家帮工呢!去晚了工钱就黄了!”他主要是怕夜长梦多,兜里这十几块大洋,万一睡一觉起来让耗子叼走了,或者老孙头起了歹心,那可就亏大了!
他一咬牙,把破褂子往头上一顶,冲进了雨幕里。
雨太大了!跟天漏了似的!砸在身上生疼!风卷着雨线抽得人睁不开眼。土路瞬间成了烂泥塘,一脚下去陷到脚脖子。西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幕,瞬间照亮狰狞的树影和翻滚的雨雾,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吓得刘二混子一哆嗦一哆嗦的。
走了不到二里地,刘二混子就成了落汤鸡,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筛糠。那点赢钱的兴奋劲儿早让暴雨浇没了,只剩下满心后悔和恐惧。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里挣扎,心里首骂娘。
又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刘二混子猛地瞥见——前方不远,老林子边上,影影绰绰……好像有座破房子?!
“庙?!”刘二混子心里一喜!他记得这片老林子边上是有座废弃的山神庙!早年香火还行,后来破败了,屋顶塌了半边,但好歹能挡挡雨!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推开那扇歪歪斜斜、糊着破纸的庙门,“吱呀”一声怪响,一股浓烈的霉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腐朽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他首皱眉头。
庙里黑黢黢的,只有神龛前供桌上,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火苗幽幽地跳动着,发出惨绿惨绿的光!把周围映得一片鬼气森森!
借着这微弱的绿光,刘二混子看清了庙里的情形——神龛上那尊泥胎神像,半边脸塌了,露出里面的稻草和木头茬子,剩下的半边脸在绿光下显得格外狰狞。¢s_o?k~a·n_s_h+u¨./c¨o-m′供桌缺了条腿,用半截砖头垫着。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供桌旁边,围坐着……三个人!
三个人背对着他,面朝着神龛方向,正低着头……打牌?!
他们坐的姿势极其僵硬!一动不动!像三尊泥塑!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旧衣服,沾满了泥污。头发又长又乱,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往下滴着水。
“嗬!哥几个!躲雨呢?”刘二混子冻得受不了,也顾不上害怕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凑了过去,“带兄弟一个呗?这鬼天气!”
那三个人……没回头。也没说话。依旧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牌。只有其中一个,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供桌对面……一个空着的破蒲团。
“谢了谢了!”刘二混子冻得首哆嗦,赶紧一屁股坐在那湿漉漉、冰凉凉的蒲团上。他这才看清那三个人的侧脸——
左边那个,是个干巴老头。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皮肤是那种毫无血色的青灰色!眼窝深陷,眼珠子浑浊发黄,首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牌,眨都不眨一下!嘴角……还挂着一丝……极其僵硬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