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腊月天,黑得早,冷得邪乎。_s?j·k~s*a/p,p~.?c*o?m-国道像条冻僵的死蛇,蜿蜒在荒原野岭间。跑长途的大货车,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喘着粗气的活物。李老蔫,五十啷当岁,开了大半辈子卡车,一脸褶子能夹死苍蝇。他刚从佳木斯拉了一车冻鱼回来,眼瞅着离靠山屯还有百十公里,天就擦黑了。风雪又大了起来,雪片子砸在挡风玻璃上“噼啪”响,雨刮器都快抡折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老蔫实在熬不住了,眼皮子首打架。他瞥见路边歪歪斜斜戳着个灯箱——“老林客栈”,红漆剥落,字都缺了角,透着一股子破败劲儿。
“操!就这儿吧!总比冻死强!”李老蔫啐了口唾沫,一打方向盘,卡车“嘎吱”一声碾着厚厚的积雪,拐进了客栈那巴掌大的院子。
客栈是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红砖墙被风雪抽得发黑,窗户黑洞洞的,像一排没牙的嘴。门口挂着的破棉帘子油腻腻的,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馊和饭菜馊了的怪味儿。李老蔫掀开帘子钻进去,一股热烘烘的、带着霉味的暖气扑面而来,熏得他首皱眉头。
前台是个秃顶老头,裹着件油光发亮的军大衣,正就着昏黄的灯泡看报纸。听见动静,他慢悠悠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在李老蔫身上扫了扫:“住店?”
“嗯,单间,最便宜的。”李老蔫搓着冻僵的手。
“就剩一间了,二楼把头,209。”老头眼皮都没抬,扔过来一把拴着木牌的铜钥匙,钥匙上沾着黑乎乎的油泥。“一宿五十,押金二十。”
李老蔫交了钱,拿了钥匙。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像是随时要散架。走廊又窄又长,墙壁糊着发黄的旧报纸,不少地方都破了洞,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砖缝。顶上一盏瓦数不足的灯泡,光线昏黄惨淡,把影子拉得老长,扭曲晃动。空气里那股子霉味和灰尘味更重了,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像是……土腥气?或者……是墙皮受潮的味儿?
209在最里头。门是那种老式的木板门,刷着暗红色的漆,不少地方都剥落了,露出灰白的木头茬子。门牌号“209”的“9”字,下半截掉了漆,看着像个“0”。~x`w′d+s*c-.?c?o¢m*李老蔫没在意,插钥匙拧开锁。“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门开了。
一股更浓烈的、冰冷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猛地涌了出来!呛得李老蔫咳嗽了两声。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他摸索着在门边墙上找到开关,“啪嗒”一声。
灯泡亮了。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了屋子。
房间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一张单人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印着模糊不清的蓝格子床单。一张掉漆的木头桌子,一把瘸腿椅子。墙角立着个掉了漆的木头脸盆架,上面放着一个磕了边的搪瓷盆。墙壁……是那种刷了白灰的土墙,不少地方墙皮都鼓了泡,裂开了大口子,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和……一些干枯的、像是草根一样的东西?最里面那面墙,对着床尾的位置,墙皮脱落得尤其厉害,一大片灰黑色的砖块裸露着,上面似乎……还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
李老蔫皱了皱眉。这屋……也太破了点。不过跑长途的,有个热炕头就不错了。他反手插上门栓,把破背包往椅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硌得他“哎呦”一声。
“真他妈硌!”他骂了一句,起身想倒点热水喝。拎起桌上的暖水瓶,空的。他摇摇头,算了,凑合一宿吧。
脱了鞋,一股脚臭味散开。他懒得管,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被子又薄又硬,带着一股子陈年的汗馊和霉味。他裹紧被子,闭上眼,累了一天,很快就迷糊了。
不知睡了多久。
“滴答……滴答……”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滴水声,钻进李老蔫的耳朵。声音……好像就在屋里?很近!
李老蔫迷迷糊糊睁开眼。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惨淡的雪光。他侧耳听了听。
声音……没了。
“操!水管漏了?”他嘟囔一句,翻个身,脸朝着墙,准备继续睡。
就在他脸对着那面脱皮最厉害的内墙时——
“呼……嗬……嗬……”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喘息声!毫无征兆地……从墙里面……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痛苦?!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在拼命地……吸气?!
李老蔫浑身一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眼前那面黑黢黢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