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秋天，金黄金黄的。′w¨o!d^e?b~o-o!k/s_._c_o/m*苞米棒子沉甸甸地压弯了秆子，大豆荚子鼓胀胀地咧开了嘴。靠山屯的老少爷们儿，眼珠子都熬红了，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就为了抢在霜冻前把粮食收进仓。那会儿粮食金贵啊，家家户户看得比命根子还重。屯东头的老蔫巴，西十出头，干巴瘦得像根晒蔫的豆角秧，他家的地紧挨着后山那片老坟圈子，地势洼，收成晚几天。眼瞅着别人家地里都快见底了，他那几亩苞米才刚黄梢儿。老蔫巴急啊，白天黑夜都扎在地里，掰棒子，码垛子，眼珠子熬得跟兔子似的。

这天晚上，月亮像个大银盘子，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照得地里一片惨白。老蔫巴的媳妇带着半大儿子，实在熬不住了，先回了家。老蔫巴自己个儿留下，裹着件破棉袄，缩在地头一个临时搭的、西面漏风的窝棚里守夜。窝棚里铺了点干草，又冷又硬，硌得慌。远处黑黢黢的老林子，像一头趴着的巨兽，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响，跟鬼拍手似的。

老蔫巴眼皮子沉得像灌了铅，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他强撑着，心里一遍遍念叨：不能睡！不能睡！这节骨眼上，万一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溜进来，顺走几棒子苞米，那都是剜心割肉的疼啊！可架不住累啊，浑身的骨头缝都透着酸劲儿。他掐自己大腿，疼得一激灵，可没过一会儿，眼皮子又黏糊上了。

“不行了……实在……熬不住了……”老蔫巴嘟囔着，感觉再待下去，自己就得栽倒在这窝棚里。他挣扎着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子里走。心里想着：就眯一小会儿，回家炕上暖和暖和，天不亮就回来，耽误不了事儿。

月光把土路照得白惨惨的，路两边的苞米秆子黑黢黢的，像站着一排排沉默的鬼影。老蔫巴拖着灌了铅的腿，脑袋昏沉沉的，眼皮子首打架。走到离屯子还有一里多地，路过那片老坟圈子边上时，他实在撑不住了。两条腿跟面条似的，软得一点劲儿都没有。他看见路边有个小土包，看着挺平整，还铺着层干枯的草叶子，在月光下泛着点灰白的光。

“就……就这儿……歇……歇会儿……”老蔫巴脑子里一片浆糊，啥也顾不上了，身子一歪，“噗通”一声就倒在了那小土包上。身下的“草垫子”软乎乎的，还挺舒服。他长吁一口气，眼皮子一合，瞬间就迷糊过去了。

刚迷糊没一会儿……

“嗯……嗯……”

一个极其轻微、又细又尖的声音，像根针似的，猛地扎进了老蔫巴的耳朵眼儿里！声音……好像……就在他身子底下？！

老蔫巴激灵一下，睡意跑了一半。他烦躁地扭了扭身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谁……谁啊……吵吵啥……”

那声音停了。

老蔫巴吧唧吧唧嘴，翻个身，脸朝下，又想睡。

“嗯……嗯嗯……！”

声音又来了！比刚才更响！更尖利！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急躁和……怨气？！像是有个尖嗓门的老太太，在他耳朵根子底下使劲哼哼！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蔫巴被吵得火冒三丈！他累得骨头都散了架，就想眯一会儿，哪受得了这个！一股邪火顶上来，他闭着眼，想也没想，破口大骂：“滚犊子！再他妈哼哼唧唧！老子……老子削你！”

骂完，他感觉心里痛快了点，把破棉袄往头上一蒙，死死捂住耳朵，身子一沉，又睡死过去。ˉ看~*书ee:君2? (;免>{费\$/阅×读t`这次，那烦人的哼哼声……总算没了。

不知睡了多久，老蔫巴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天还是黑的，月亮偏西了。他感觉身下硌得慌，不像家里的热炕头。他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手往下一按——

“噗嗤！”

手指……好像……插进了……什么……松软的……东西里？！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烂树根混着死老鼠捂在泥里的腐朽腥气，猛地钻进鼻孔！

老蔫巴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跑得精光！他猛地坐起身！低头一看——

自己……竟然……坐在一个……塌了半边的……老坟包上？！

身下哪里是什么干草！分明是……一堆……湿冷粘腻、散发着恶臭的……黑土？！还有……几根……白森森的……碎骨头茬子？！被他刚才一按，都露了出来！

坟包前面……还立着一块……歪歪斜斜、缺了角的……青石板？！上面刻的字……模模糊糊……像是……“先妣李门王氏之墓”？！

“妈呀——！！！”老蔫巴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