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的三级法务官,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小接受国立的启蒙班教育,因为表现优异而被免费录取、进入小学读书,每个月还能领食物与金钱补助、以防家庭因缺少劳力而强迫自己辍学,事实上很少有家庭会这么做,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加登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在小学学堂识字,学习数学、几何与元素学说,开拓眼界,形成逻辑思考能力,然后在十二岁那年通过了元素起源考核,被判定认为有作为施法者的资质和天分,获得了入学推荐书。
加登知道,自己的法师资质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中人之姿,与绝大多数的幸运儿别无二致,但比起真正的天才就是尘埃,奥法之路上的成就注定极为有限——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这已经是改变命运的通途。
申请助学贷款,然后入学,他提前预支了成为施法者所需要的巨额的魔药、实验材料和辅助卷轴的费用,这需要他作为战斗法师加入陆军、为评议会服役来偿还。他止步于初阶法师,这是大多数拥有施法者资质的平民所能到达的极限,但话又说回来,其实已经足够。
于是,效命,积累功勋,偿还贷款,改变人生,帮助家人。
不过如此而已。
对于他来说,战争就是责任,就是义务,评议会给予了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以忠诚甚至牺牲来偿还。即使战死,作为施法者的抚恤也足够丰厚,而他早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这八年的服役生涯,每天都是赚的。
本来是根本不需动摇的事情。
只是……
加登木然地望着身边的六名士兵。
没有施法者,甚至没有职业军人,他们笨拙的动作、慌乱的眼神和恐惧的模样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来历——临时征召的新兵。
可怜的新兵,可怜……又勇敢。
他们甚至只能小声啜泣,他们的身上渗着血,只经过粗糙的包扎,被弹片划伤,摔伤灼伤,被冲击波炸伤,他们一定很疼,可也只是小声地哭喊,看加登目光扫过来,就立刻闭上了嘴。他们一定很恐惧,这场战争甚至可以摧毁百战老兵的勇气,何况是这些度过了十几年无聊平淡人生的小孩子。
但他们还是跟着自己,盲目地服从,冲锋,前进。
哪怕前方是更可怕的死地。
“你们……”
外面轰响着连绵不绝的火力,加登迟疑道:“你们……为什么要跟过来?”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蠢问题。
因为那六双柔顺麻木的眼神里透出了同一种意思。
——是您带领我们到这里的。
为什么……要跟过来?
仅仅是有人带领就会跟过来吗?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仅仅是征兵官到了你们的镇子,你们就会参加军队吗?
——你们知道我们要跟多么可怕的敌人作战吗?
世界仿佛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感激,感激评议会那良好运转的教育体系为许多平凡人赢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如加登的经历,他对这个国家唯有感恩。
但另一半是怀疑。
他这一路上见过了太多的死法,失去了脸的,失去了下身的,失去了双臂的,仿佛人变成了木偶,哪里都可以轻易拆下来。他看到了咫尺之遥的远港阵地,由铁丝构成的栅栏挂着半截尸体,血水还在滴落,也有一只眼球从天而降,挂在他的肩上,战场上到处都是吓破了胆的士兵,四处乱跑,然后死去,仿佛他们迄今为止的人生,只为了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的。
加登凝视着这六名幸存的士兵,原本是九个,剩下三四个,后来加了人,再死去,他甚至已不知道现在这六个人中是否还有最初的幸存者,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面孔,这些人长得都一样,石头般苍白的脸色,脸上沾着血和脏污,眼中的光摇摇欲坠,他们都长得一样。
他们都一样。
愚蠢,可悲,可怜,没有经验,就像是能够行走的靶子。
这样的人,在这个国家到处都是。
他们在田里干活,他们在工坊中流汗,他们在溪水旁的原野上平躺看天,他们在洗衣房附近的灌木丛中窥视着来往的少女,他们勾肩搭背,在妓馆外红着脸偷瞄从里面走出的女人,然后在辗转反侧中入眠。
就像是他本来应有的人生一样。
这样的人,在这个国家到处都是,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但唯独不属于这里,这里不是他们应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