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破开晨雾时,龙谷的轮廓在青灰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像幅被洇湿的水墨画。¨x~x,s/w!k_.¨c¨o·m!吴迪站在船头,看着老槐树的树冠在雾中沉浮,原本该泛着透明光泽的叶片此刻蒙着层灰翳,像落满了陈年的灶灰——那是根腐尘在侵蚀,每片叶子的脉络里都渗着暗黄色的斑点,像正在枯萎的记心草。
“树心在淌水。”师傅的洛阳铲突然指向槐树主干,铲头的金光折射出令人心惊的画面:老槐树的树心裂开道缝,里面渗出些粘稠的汁液,不是透明的灵体津液,是带着土腥气的泥浆,泥浆里裹着细小的根须,正是被根腐尘污染的地脉总根,它们在痛苦地蜷缩,像被踩住的蛇。
船队刚靠岸,就听见念想屋的方向传来木头断裂的脆响。吴迪循声跑去,只见念想屋的梁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王大爷的搪瓷缸掉在地上,缸身的白瓷像酥饼般剥落,露出底下锈成褐色的铁皮;座钟的钟盘彻底碎裂,时间河流的倒影混着根腐尘,在地上汇成滩浑浊的水洼;最让人心疼的是那本拼贴神像的旧书,书页正在自动卷曲,上面的字迹像被虫蛀般消失,连王二柱用年画换粮的画面都变得模糊。
“根腐尘在啃‘念想的根基’。”张婶捧着枯萎的记心草,草叶上的金色纹路己经褪成土黄色,“老槐树是所有地脉的总根,它的根须连着火山古城的青铜鼎、错位墟的界心炉、归炉岛的元炉……现在总根被污染,各地的记忆锚点都会跟着枯萎。”
皮夹克的忆鳞镜在掌心剧烈发烫,镜面映出的世界各地画面正在褪色:草原的马头琴骨炉蒙上了层灰,琴弦上结着土黄色的痂;冰寺庙的经筒停止转动,筒身上的经文被根腐尘覆盖,变成模糊的土块;就连海底遗址修复的空间褶皱,都开始重新开裂,裂缝里渗出与老槐树相同的泥浆。
“它在制造‘集体遗忘’。”皮夹克的声音带着颤抖,镜面突然映出龙谷祠堂的景象——供桌上的老神像正在风化,王大爷爹的搪瓷缸虚影、老李父亲的青铜锤印记、张婶娘的年画残片……所有守炉人的祖辈印记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烬源的本体虽然被镇压,但它把最后的力量注入了根腐尘,想让我们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檐角的忆雀突然集体撞向老槐树,用身体去擦拭叶片上的灰翳,却被根腐尘粘住,羽毛迅速失去光泽,化作细小的尘埃。吴迪将博山炉举过头顶,九种灵体的光带同时爆发,在树身上织成个巨大的年轮状屏障,根腐尘撞在屏障上,发出“噗嗤”的声响,像泥块砸进水里,却很快又凝聚成形,继续往树心钻。
“硬挡没用!”吴迪看着屏障上不断出现的裂痕,突然想起归炉岛的珊瑚虫,“根腐尘靠吸食地脉总根的养分活着,我们得给老槐树‘喂’新的念想,让它自己生出抵抗力!”
他将天地炉残片贴近树干,残片的晶体表面立刻渗出金色的液珠,顺着树纹往树心流去。液珠流过的地方,灰翳开始消退,露出底下的青色灵体,但很快又被周围的根腐尘重新覆盖。“不够!”吴迪大喊,“需要更多、更鲜活的念想,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不是过去的!”
老李突然抡起青铜锤,朝着祠堂的方向跑去:“我知道该找啥了!”他冲进祠堂,将供桌上正在风化的神像全部搬到老槐树下,又跑回家把自己刚给孙子做的木陀螺抱来,“这陀螺是用去年的槐树枝做的,上面还有孩子的牙印呢!”陀螺接触到光带,立刻冒出金色的光雾,里面浮着孩子追着陀螺跑的画面。
张婶往树洞里塞了把刚蒸好的槐花糕,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记心草的种子:“这是今早新蒸的,面是街坊们你家一碗我家一碗凑的,槐花是孩子们爬树摘的,带着龙谷现在的味道!”槐花糕的香气钻进树心,裂缝里的泥浆顿时停滞了片刻,竟冒出些细小的气泡。
王大爷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磨得发亮的鹅卵石:“这是我孙子昨天在溪边捡的,说像老槐树的叶子,非要我替他收着。”石头接触到光带,突然滚落到地上,在泥土里钻出细小的绿芽,是株迷你的槐树幼苗。
龙谷的街坊们纷纷往老槐树下跑,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刚纳好的鞋底,针脚里还带着体温;有孩子画的涂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龙谷”二字;有铁匠铺新打的马蹄铁,还带着灼热的温度;甚至有刚从地里拔的萝卜,沾着新鲜的泥土……这些带着“现在进行时”的物件,在光带中纷纷冒出金光,像无数颗小太阳,照亮了老槐树的每片叶子。
吴迪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明白天地炉最后一块拼图是什么了——不是具体的物件,是“正在发生的念想”。过去的记忆是根,现在的坚守是干,未来的期盼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