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在一种沉闷的寂静中缓缓流淌。本文搜：吾看书 5kanshu.com 免费阅读

陈墨与程厌共享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某种粘稠而沉重的胶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厚玻璃，彼此观察，却又泾渭分明。

清晨。

墙角的阴影里，陈墨无声地睁开双眼，如同蛰伏的猛兽苏醒。

他从近乎假寐的状态中起身，动作流畅而没有一丝多余。

径首走向房间里那把唯一还算牢固的木椅。

他或是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气息沉稳如亘古不变的山岩。

或是静立窗前。

目光穿透积满厚厚灰尘的玻璃，观察着脉城。

在巨大发光蕨类植物那惨绿的光芒下，这座城市如同僵尸般缓慢复苏。

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程厌醒得相对较晚。

她会无声无息地睁开眼。

灰色的瞳孔先是空洞无神，没有焦点。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映出天花板上那些水渍与霉斑交织的、如同某种诡异地图的图案。

起身时，她的动作缓慢而僵硬。

仿佛每块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互相摩擦抗议。

肩胛骨被铁钩穿透的伤口，虽然在陈墨给的某种不知名药膏作用下，己经开始收口结痂。

但即使是轻微的动作，依然会牵扯出细密的痛楚，让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陈墨会从外面带回食物。

谈不上好，也算不上太糟，仅仅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

有时是一些灰糊糊的、完全看不出原材料的“营养膏”。

散发着类似潮湿泥土和地下水道霉菌混合的古怪气味。

被随意地装在粗糙得割手的陶碗里。

有时是几块坚硬得能砸裂石头，需要用力气才能啃动的黑面包。

或者一小份带着可疑腥气，不知道是什么生物风干制成的肉干。

他将食物放在床头那张歪歪斜斜，随时可能散架的小木桌上。

动作简洁，没有多余的话语，仿佛只是在履行某种契约。

程厌也没说什么。

她沉默地接过，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姿态，小口吞咽。

仿佛不是在进食，而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维持这具破败躯壳运转的任务。

仅仅是为了活着。

食物粗粝的质感摩擦着她尚未完全恢复的喉咙，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味道糟糕透顶，如同嚼蜡。

但她吃得很仔细，将碗里或纸包里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部咽下。

生存的本能，早己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里。

“这东西，”

有一天，程厌盯着碗里那坨不断散发出古怪气味的糊状物，忽然开口。

声音依旧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破风箱。

“闻起来，像是沼泽地里腐烂了三个月的巨型蠕虫的排泄物。”

她抬眼看向陈墨。

那双死气沉沉的灰色眼睛里，难得地闪过一丝极淡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光。

陈墨正在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拭着什么东西，闻言动作未停。

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或许就是。”

他的回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比如太阳会升起，脉城永远黑暗。

程厌愣了一下。

随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古怪的笑声。

像是夜枭在墓地里的啼叫。

“呵……那还真是……‘新鲜’的食材。”

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吞咽着那疑似“腐烂蠕虫排泄物”的东西。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他们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个最核心，也最不堪的话题——

程厌是如何落入那个阴狠老者的陷阱。

如何像对待牲畜一样，被冰冷的铁钩穿透肩胛，高高悬挂起来。

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放干血液。

等待着被炼制成那种名为“开赋膏”的，令人作呕的东西。

程厌的眼神，依然会在不经意间飘向远方。

变得空洞而茫然，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那些记忆，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