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针。
袖片上的回纹在烛光里流转,像活了只振翅的蝶。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掌声,张阿婆抹着眼泪喊:"说得对!
我家那台老织机,明儿就搬到会里给大伙儿看!"
仪式散场时已近黄昏。
青鸟捏着张皱巴巴的辞职信挤进来:"东纺的技术主管周明远跑了,留书说'吾师承江南,岂为倭奴作伥'。"他压低声音,"查了底,这周明远十年前是苏师傅的学徒,家里遭了水灾,被东纺用十担米买了身契。"
顾承砚接过信笺,墨迹里浸着股松烟墨的苦香。
他翻出《江南织谱》的抄本,在扉页写"技可失,心不亡",又命伙计包了两斤苏若雪新制的桂花糖:"送去周宅。
就说,顾家的门,给认祖的人留着。"
夜至三更,顾承砚在密室整理《砚盟章程》。
烛火突然被风扑灭,苏若雪举着煤油灯进来,灯影在她脸上晃出细碎的光:"我整理谱系档案,发现那张《江南织谱》残页"她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摊开是两页泛黄的纸,"和父亲晚年账本的批注,出锋角度有七分像。"
顾承砚凑近细瞧,残页上"回纹锁边,以心为枢"的字迹,与账本里"五月十五,三婶家的蚕结双宫茧"的批注,起笔时都带着微微的顿——那是握笔时拇指使力的习惯。
"或许他早就知道有人要偷技。"苏若雪将残页与账本叠在一起,"所以才把真谱藏进嫁妆,把针法刻进我们的骨血里。"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顾承砚刚推开窗,便见青鸟牵着湿淋淋的马冲进院子,雨衣下的黑箱撞在马镫上,发出闷响。
"先生!"青鸟跳下马,雨水顺着帽檐成串往下掉,"码头刚传来消息,山本太郎亲自来了上海,带了个黑箱子"他喉结动了动,"箱上烙着的印,正是被熔过的顾家阳纹。"
顾承砚的手指扣住窗沿。
夜风卷着江水的腥气灌进来,他隐约听见黑箱里传来极轻的滴答声,像钟表走动,又像某种倒计时的心跳。
"去备车。"他转身时撞翻了砚台,墨汁在《砚盟章程》末页晕开,他蘸着未干的墨添上一行字:"守纹者,非守一印,乃守千匠之心。"
院外传来门环的叩响,声音压得极低,像块石头沉进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