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衬得眉眼漆黑。一种冲动,毫无预兆地、极其强烈地从心底涌起,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羞怯和迟疑。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把手伸进了帆布包侧面的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小小的、被体温焐得温热的纸包——是昨天在超市买的桂花糖。她把它掏了出来,小小的方形纸包,印着淡雅的桂花图案,此刻正静静躺在她摊开的掌心,因为攥得太紧,边缘甚至有些微的褶皱。
“这个……”她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递了过去,“给你。”
宴行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到她摊开的掌心。他看着那包小小的桂花糖,眼神似乎凝滞了一瞬。然后,他伸出右手。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修长的手指先是轻轻碰触到糖包的边缘,带着雨水的微凉,然后才整个覆上,将它拿起。
就在他指尖收拢,准备拿走糖包的那一刻,苏晚棠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着,不经意地擦过了他的掌心。
那一瞬间的触感,像微弱的电流。
温热的,带着少女指尖细腻的肌肤纹理,猝不及防地掠过他微凉的、带着雨水湿气的掌心肌肤。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又清晰得烙进神经末梢。
宴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握紧了那包小小的糖。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住她。
苏晚棠仿佛被那一眼烫到,猛地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进掌心,紧紧攥着。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轰然烧起,连带着耳根和脖颈都一片滚烫。她几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视线慌乱地垂落,盯着他湿透的肩头。
寂静在狭小的伞下空间里弥漫,只有雨水敲打伞布和屋檐的哗哗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心跳声在耳畔轰鸣,震得她指尖都在发麻。那个名字,那个无数次在心底默念过的名字,此刻在唇齿间徘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冲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潮湿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宴行,”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很轻,却异常清晰,像一片羽毛,固执地穿透了喧嚣的雨幕,轻轻落在两人之间,“你也是。”
你也很特别。
她没有说出后半句,也不需要再说。所有的未尽之意,都沉淀在这三个字里,沉淀在方才指尖相触的刹那电流里,沉淀在她此刻勇敢抬起的、清澈的眼眸中。
宴行握着那包温热的桂花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微糙的纸面。他看着眼前脸颊绯红、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少女,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浅褐色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层碎裂,底下滚烫的熔岩无声地翻涌上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嘴角那抹极其细微的弧度,终于不再掩饰,清晰地向上扬起。
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帘幕。世界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伞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两颗在滂沱雨声中,第一次真正同频共振的心跳。
朱漆院门在望,外婆的身影似乎隐约出现在门内张望。宴行将伞又往苏晚棠的方向稳稳地送了送,确保她完全笼罩在干燥之下。
“快进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苏晚棠点点头,脸颊的热度尚未完全褪去。她不再看他湿透的肩膀,转身跑向院门,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推开院门,带着一身清凉的雨气和心底翻涌的热意,她回头看了一眼。
雨幕中,那抹撑着黑伞的清瘦身影依旧立在老槐树下,像一幅被雨水晕染开的水墨画。隔着朦胧的雨帘,她似乎看到,在她回头的瞬间,他朝她这边,极轻微地颔首示意。
院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外婆关切的询问声传来,苏晚棠含糊地应着,心却像那只被捂热的桂花糖,柔软而甜蜜。她快步穿过小小的天井,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才敢放任那巨大的、无声的喜悦在胸腔里炸开。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雨势依旧未歇,远处的老槐树下,那把沉默的黑伞己经移动,正沿着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路,朝着与桂香胡同相反的方向,稳稳地、不疾不徐地远去,最终融入一片白茫茫的雨雾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只有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指尖擦过他掌心时,那微凉而悸动的触感。